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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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仑德一走进城堡的院子,开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因为领他进门的那个仆人已经走开,到马房去了。不错,士兵们都一个个地或是三五成群地站在栅栏旁边,但是他们一脸横向,都带着讥嘲的神气望着他,老骑士一眼就看出,他们决不会给他指路,即使他们会回答他的问话,一定也是出言耝野,或是气势汹汹。
有几个士兵用手指着他,纵声大笑,还有些人像昨天一样,向他扔雪团。但是他发现了一道特别大的门,门上有一尊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石像,他便走了进去,心想如果“康姆透”和⾼级法师们住在城堡的另一头或是其他房间的话,那一定会有人领他去。
事情不出所料。尤仑德一走近那道门,两扇门就突然打开了,门前站着一个青年,头发剃得像个神甫,穿的却是世俗的服衣,向他问道:“您就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爵爷么?”
“我就是。”
“虔诚的‘康姆透’命令我来领您去。跟我来。”于是他领他穿过一个拱形的门厅,向楼梯走去。可是到了楼梯旁边,那人站住了,瞥了尤仑德一眼,又问道:“您⾝上没带武器吧?我奉命搜查您。”尤仑德举起双手,让他的向导可以看清他的全⾝,一面回答道:“我所有的东西昨天都卸了。”向导放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似地说道:“那么留心点,别发脾气,因为您已经落在強权和优势力量的手里。”
“但也处在天主意旨的支配之下,”尤仑德回答。
他更加仔细地看看这个向导,看到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怜悯和同情的神⾊,便说道:“您眼睛里有一股正直的神气,年轻人!您能诚恳地回答我几句话么?”
“快说吧,爵爷,”向导说。
“他们会把我女儿还给我么?”这青年诧异地扬了一下眉⽑。
“您的女儿在这里么?”
“是的,我的女儿。”
“就是城门边塔楼里那位姐小么?”
“是的。他们答应过,如果我向他们投降,他们就释放她。”向导摇摇手,表示他什么也不知道,不过脸上却流露出惶惑和疑虑的神情。
尤仑德又问道:“听说晓姆贝和玛克威在看守她,是么?”
“那两位法师都不在城堡里。爵爷,趁着‘康姆透’邓维尔特没有恢复健康之前,赶快把她带走吧。”听到这话,尤仑德不噤打了一阵寒颤。但他没有时间再问下去了,因为他们已经来到楼上的大厅,尤仑德就要在这里看到息特诺的“康姆透”了。青年打开了门,便退到楼梯口去。
斯比荷夫的骑士一走进去,才知道来到了一间很宽敞的套房,里边很暗,因为那些铅制的椭圆形窗格透不进多少光来;而且这一天又是个寒冷的天。不错,房间的那一头,生着一只大壁炉,可惜那些刚砍下来的
木柴不大烧得旺,过了好一会,尤仑德的眼睛才算习惯了这种
暗,看出一张桌子后面坐着几个骑士,他们⾝后有一大批武装侍从和拿着武器的仆从,其中还有那个城堡的小丑牵着一头锁上链条的驯熊。
尤仑德以前常常和邓维尔特见面,后来又在玛佐夫舍公爵的朝廷上见过他两次,当时邓维尔特是使者,现在已经是事隔多年了;不过虽然光线那么暗,尤仑德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一则因为他长得肥胖,二则因为面,三则因为他坐在桌后正中间的一张扶手椅里,一只手套着夹板,架在椅子的扶手上①。他的方面坐着扬斯鲍克的齐格菲里特·德·劳大老头,他是整个波兰种族、特别是斯比荷夫的尤仑德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左面是两个年纪较轻的法师,戈德菲列德和罗特吉
。邓维尔特故意请他们来亲眼看他制服一个心腹之患的仇人,同时共享他们共同策划、共同促成的这个
谋的果实。他们⾝穿柔软的黑服衣,
边挂着便剑,舒舒服服地坐在那里。他们満怀⾼兴,十分自信、骄傲而极其蔑视地瞧着尤仑德。这就是他们一向用以对待弱者和战败者的神气。
①邓维尔特的手被兹皮希科的侍从哈拉伐扭断了。
沉默了很久,因为他们要看一下他们一向所畏惧的这个人,现在他站在他们面前,头搭拉到
前,像一个忏悔者似的穿着耝⿇布服衣,脖子上还系着一
绳于,绳上挂着他的剑鞘。
他们分明打算让尽可能多的人亲眼目睹他受辱的场面,因为通向其他各个房间的边门正敞开着,谁⾼兴进来就可以进来,几乎半个大厅都挤満了武装人员。他们全都十分好奇地望着尤仑德,大声谈,对他评头品足。
但是他一看到这些人,反而信心十足,因为他心里想:“如果邓维尔特不打算履行他的诺言,他就不会召集这么多人来作见证了。”这时候邓维尔特把手一扬,制止了全场的喧哗;然后向一个武士作了一个手势,这个武士就走到尤仑德跟前,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绳索,把他向桌子跟前拖近了几步。
邓维尔特得意扬扬地望着在场的人,说道:“你们看,宗教的威力如何击败了愤怒和骄傲。”
“天主保佑,永远如此!”在场的人同声回答。
接着又是一阵静默,过了一会,邓维尔特向犯人发话了:“你过去像一条疯狗似的咬骑士团,因此天主使你像条疯狗似的站到我们面前来,脖子上套着一绳子,来恳求慈悲和怜悯。”
“别把我比作狗,‘康姆透’,”尤仑德回答“因为这样一来,您就未免要把那些同我过手又在我手下战死的人的荣誉给贬低了。”那些武装的曰耳曼人听了这话,就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是这番大胆的回答
起了他们的愤怒呢,还是他们被这答话的正义
所
动了。
但是“康姆透”对他这番话大为不満,嚷道:“你们看,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还是这么傲慢而骄矜,对着我们眼睛吐唾沫哩!”尤仑德举起双手,好像祈求上天作证似的,一面头摇,一面回答:“天主知道我的傲慢已经留在你们城堡的大门外边了;天主看得清清楚楚,也会判断,你们这样辱没我的骑士尊严,是否也在辱侮你们自己。凡是束着骑士带的人,都应该尊重一个贵族的荣誉。”邓维尔特皱紧了双眉,但就在这时候,城堡的小丑把锁住熊的那
链条弄得咔嗒咔嗒响,大声喊道:“讲道啦!讲道啦!玛佐夫舍的传教师来了!听啊!听讲道啊!”接着,他转向邓维尔特说道:“阁下!罗森汉姆公爵碰到他的侍仆过早把他唤醒、请他去听讲道的时候,就要那侍仆把钟绳一节一节地吃下去。这个传教师的脖子上也有一条绳索——要他把绳索吃掉以后再讲道吧。”说了这话,他颇为担心地注视着“康姆透”因为他摸不准“康姆透”会大笑起来呢,还是听了他这番不合时宜的话,会把他鞭打一顿。但是那些虔诚的法师们,碰上他们自知无能为力的时候,就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甚至谦逊礼让,面对着一个失败者,却又肆无忌惮;因此邓维尔特不但向这个驯兽的小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嘲弄,而且他自己也突然用一种闻所未闻的耝野态度破口大骂起来,使得年轻的侍从们脸上都流露出惊诧的神情。
“别抱怨你受了辱侮,”他说“要是我把你送进狗窝去,又怎么样呢,骑士团的看狗人也比你这骑士強!”于是那个受到鼓舞的小丑又叫喊起来:“拿马刷子来,给我刷刷熊⽑,它回头也会用它的爪子梳你的⽑的。”他这话一出口,马上引得哄堂大笑,有一个声音在这些法师⾝后喊道:“到了夏天,你就可以在湖上割芦苇了!”
“还可以用你的尸体去捉蟹!”另一个喊道。
第三个人接着说道:“你现在就去把那吊死的窃贼⾝上的乌鸦赶走吧!活儿够你干的呢。”他们就这样取笑着他们曾经引为恐怖的尤仑德。这群人逐渐⾼兴起来了。有几个离开桌于,走到这俘虏跟前,细细地端详他,一面说:“原来这就是斯比荷夫的那头野猪,他的獠牙已经被我们的‘康姆透’敲掉了;他的猪嘴准在冒着口沫;他很想把什么人撕得粉⾝碎骨,可惜办不到。”邓维尔特和其余的法师们,原想使这场审问成为一场严肃的法庭开庭的场面,现在看到事态的发展完全变了样,也就从凳上站了起来,跟那些走到尤仑德跟前的人混在一起了。
扬斯鲍克的齐格菲里特老头对这番情景很不満意,但“康姆透”本人却说道:“乐吧,还会有更开心的事呢!”同时他们也开始向尤仑德张望起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在以前,无论哪一个骑士,哪一个仆从,要是离得这样近来看他,那么一看之下就永远张不开眼睛了。有些人说:“虽然他的⿇衣下面还穿着皮服衣,但还是看得出他的肩膀很阔;把他用豌豆秸裹起来,还可以拿到乡下币集上去展览呢。”其余的人又喊着拿麦酒来,要使这一天过得更加兴⾼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