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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仍然很温和:“朕看了你几年，你宽和沉静，雍容儒雅，人品极佳。你父母不在京，朕也勉强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既已受封，朕想为你赐一门贵亲，不知你意下如何？如有哪家淑女你看得上的，也可和朕说，不必拘束，若是配得上你，朕可命太常寺为你办。”姬怀素心里微微颤抖，却知道这明面听着是褒奖，实际上却大不然。

他已失于今上，因为皇上无法相信自己若是得了储位，还能宽待云祯。

前世今生，姬冰原都是一样的宠云祯，从未改变，也因此前世他才如此轻易地相信了云祯是姬冰原的私生子。

姬冰原眼睫垂下，缓慢而清晰地说话:“朕其实已细细挑了数月，为你挑了两个人选。江南谈氏，为朕母族，有一嫡女，年方十六，辈分上算是朕外甥女，年后便会进京，容貌妍好，尤静雅，秀外慧中，可堪为河间王妃；国子监祭酒郑子扬，士林典范，其有一女，今年才及笄，聪颖神慧，才华横溢，配你也算天作之合，拟封其为你府上侧妃，另留一侧妃名额，由你自定，择好人选报太常寺即可。”皇上母族谈氏，为江南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后族嫡女，何等尊贵，谈氏嫡女进京，当然不仅仅只为嫁一普通郡王。

国子监，文气所在，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才名在外，娶了她又自然得了国子监祭酒的襄助。

最重要的是，一正妃两侧妃，这是东的仪制。

这正妃和侧妃的人选，显然不是一时猝然选出，而是确然经过挑细选，娶皇上母族的嫡女，自然是因为储君为过继，只能通过婚姻加深皇帝与储君的联系，娶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则是为养望，再留一个侧妃人选给自己，那是体贴过继的储君，并且留给亲生父母这边一点体面。

姬怀素心里几滴血，这说明姬冰原的确考虑过立自己为储，因此才有这千挑万选的王妃和侧妃人选，然而酒后这一场闹剧，已完全绝了他的路。

他今若是应下来，储位决计不会再是他——君无戏言，皇上仍然会将这两个女子赐婚给他，朝堂瞩目，人人都以为他会是下一任储君，但他绝对不会是，当然也有可能立储，然后毫不留情地废掉，眼前这个男人心机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冷硬，自己是体会过的，那犹如九天雷霆一般的威，能将人从身体到魂灵碾碎。

他会给你，但你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姬怀素强撑着口的剧痛，起了身来，两眼昏花仍咬着牙在上翻身跪下，这一个动作已让他浑身汗出如浆，肋骨仿佛重新断裂开一般，痛得全身都在颤抖，但他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对着姬冰原道:“皇上恕罪，皇上用心为怀素打算，怀素却不得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姬冰原微微抬了眉:“难道，卿已心有所属？不妨事，卿看上哪一家，朕也不是不能替你办的。”姬怀素嘴苦涩，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猫爪戏耍的垂死老鼠，战战兢兢，每一步都有可能踏错，但他从来都不是个怕冒险的人，他深一口气道:“皇上容禀，臣的确心有所属，但却不是哪家淑女。”

“臣心仪昭信侯云祯已数年，一见倾心，无有贰意，求皇上恕罪。”说完他以额触地，薄几乎咬出血来。

一阵沉默，姬冰原沉默了许久才问:“一见倾心，无有贰意？”姬怀素道:“是。”姬冰原道:“昭信侯知道吗？”姬怀素心里微微一颤，略微一忖，答道:“似有所觉，但臣未挑明，这几年臣已竭尽所能一展所长，只求得昭信侯青眼相加，憾昭信侯始终对臣心有疑忌，因此臣也只是远远守候，不敢打扰。”姬冰原继续问话:“前酒后与朱绛互殴，也是为此缘由？”姬怀素心里通明一片，来了！这前面的所有铺垫，全都是为了这一句问话！他的确是马失前蹄，行了一步坏棋！

但，人无完人，他将自己的弱点打开给这位君王看着，反而有一线生机。

他只能赌，赌前世他得到储位，是因为云祯属意他。

他艰涩地了口水:“云侯醉酒昏睡，朱绛行无礼，臣妒火中烧，冲动挥拳，乃至之后的误伤昏，臣已痛悔冲动，但若再来一次，臣仍不能忍受有人非礼臣心之人。”姬冰原沉默许久，才道:“男子相恋，无有后嗣。”姬怀素畅回答:“可于宗室中过继后嗣承继香火。”姬冰原步步紧:“朕这一代已为过继，储君若是再过继子嗣，国本不稳。”这话几乎已明着在引他，想当太子，岂能无嗣？

这是一个甜美人的陷阱，姬怀素心里一片雪亮，若是前世，自己大概会毫不犹豫踏入。

但他知道姬冰原是什么人，姬冰原本就不是那种看重子嗣后代的人，他只看才能，冷静理智到可怕，什么亲情血缘都无法牵动他的心，前世今生，唯有昭信侯云祯，得他看顾怜惜。

姬怀素飞快地回答，在姬冰原看来，几乎不假思索:“臣甘愿为贤王，辅佐明君，但求能与心之人相守一世。”好一个美人，不江山。

姬冰原沉默良久，起身离开了。

姬怀素头磕在上久久不动，直到娄子虚进来扶起他来，仓皇中问他:“如何？皇上亲来探你，此乃莫大恩惠，如何做此哀求之态？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