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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视线落在他歪了的发冠上，手指蠢蠢动，脸上却出轻快的笑容，“公公不如去上小睡片刻。”杨贺说:“等一下还有事要去见陛下。”季尧拖长了嗓音，咕哝道:“见陛下……怎么又见陛下。”杨贺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殿下，奴才先回去了。”季尧不舍地抓着他的手臂，杨贺抬起手，似笑非笑地说:“殿下，不能撒娇。”季尧哼哼唧唧地不答应。

杨贺轻轻叹了口气，“殿下今年十六了……”他看着季尧，若有所思地说:“别的皇子这个年纪，里该有人了。”季尧慢地眨了眨眼睛，像是有些懵懂，“什么人？”杨贺也像他一样眨了眨眼睛，说:“体己暖的人。”季尧道:“公公有吗？”杨贺平静地说:“殿下莫不是忘了奴才是什么人？”季尧看着杨贺，撒娇道:“那我要公公做我的体己人。”杨贺眉梢一挑，冷了脸，一下子回手，似怒似讽，“殿下慎言，奴才是宦官，阉人——”嫣红的嘴上下碰了碰，冷冷道:“殿下说这话，是侮辱自己，还是轻奴才？”季尧不高兴地说:“公公这话我就不听了。”

“我何时轻公公了，”季尧语气任，黑漆漆的眼睛却落在杨贺身上，似乎要将他永远地抓在视线里，又轻又软地说:“我喜都还来不及呢。”第16章杨贺咂摸着他的那句话，有点儿恼怒又觉得可笑，季尧如今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没身份的皇子，就敢对他揣那些肮脏心思。

偏又想起上辈子，下一道轻飘飘的圣旨，就砍了他的脑袋的人，对他说那样的话。

当真是荒谬又可笑。

杨贺就将季尧晾一边儿去了。

初的天，最下多情雨，雨丝绵密如牛，一股子凉的劲儿。杨贺一出诏狱大门，小黄门当即打着伞了上来。

他身边跟着的是锦衣卫的一个副指挥使。

如今中宦官杨贺和李承德独大，皇帝宠信杨贺，是后起之秀，李承德基深，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早年有一桩旧案事涉李承德和外戚，锦衣卫夹在其中很是难办，又收了好处，索了下来。

没想到，杨贺竟要拿它做文章。

薄薄的一份口供还带血，手印是磋磨得不成样的指头按下去的，印子还带糜烂的皮。副指挥使扫了眼那份口供，头皮有些发麻，脑子里还是杨贺在狱里的模样。

诏狱里森森的，杨贺一身朱红衣裳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扶手，干净的靴尖一点一点的，神态懒散又轻慢。

底下是两个涉事的犯人，当中一个嘴硬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皮腐烂还带焦臭味儿，肚子都烂了，拿烧红的铁丝网刮了不知几层，肥脂浓血，稀里哗啦了地。

犯人神智不清，杨贺说什么是什么，按了指印，全不知那一纸口供下去，又要牵累多少人。

副指挥使心里叫苦，难怪指挥使不想同杨贺打道，确实难。

眼见着他终于要走了，松了口气，谁知杨贺又偏过头，笑盈盈地说:“赵大人，今辛苦了。”副指挥使陪笑道:“督公才是辛苦，今多亏督公，才能将这案子审得水落石出。”

“赵大人过誉了，你我都是为陛下办事，自当尽心竭力，是不是？”

“是……是！”二人言笑晏晏，虚与委蛇着，突然，杨贺说:“听说赵大人手底下有个姓萧的百户？”副指挥使一愣，锦衣卫百户可多得很，旋即反应过来，道:“督公说的是萧百年？”杨贺一笑，细瘦的手指虚虚点了点那份口供，说:“赵大人，此事便由他去办吧。”这案子牵涉广，拿人是吃力不讨好，指不定就丧了命，副指挥使不知萧百年何处得罪了杨贺，萧百年是个可塑之才，虽有些惋惜，却还是口应下。

案子是一桩陈年贪污旧案，因为牵涉太广，不了了之。

杨贺重立旧案，意在外戚。

他为了这桩案子花了许多心思，如今终于见了效，心情便一下子好了起来，终于想起了季尧。

那天他对季尧冷了脸，斥责他荒唐，少不更事，还道天潢贵胄，说这话就是贻笑大方，让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