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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倚在窗边发呆，诺的脸做起这个表情来显得更加茫然，这是他亲眼目睹这样大的阵仗，他也算是个有钱人，也参加过许多斥巨资打造的婚礼，但是几乎举全城之力举办的婚礼，恐怕也只有皇亲国戚才能做得到。

他眼看着依旧穿着旧式服装的旗人一片喜气洋洋忙里忙外的场景，就好像紫城和王府的周围有一圈特殊的磁场，把他们和外界的诡谲云涌隔离开来。

晚上嬷嬷送来了第二天要穿的大婚服饰，正红，上绣八团吉祥花卉纹，每团花卉以牡丹为中心，边上围绕着海棠、兰花、菊花等四季花卉，下幅绣海水江崖和八宝立水纹，盖头上也绣着配套的吉祥花卉纹。

解雨臣拿起一个玉镯子在手里转了转:“齐亲王明天会穿什么？”嬷嬷道:“齐亲王要穿卫军的大礼服。”卫军？解雨臣倒是听说过甲午战争后清政府编制新军，军服和军制也都是按照西方的样子来的，可是清政府出统治权后新军就应该随之解散了，为什么旗人默认黑瞎子依然是新军成员？

他拿出诺的派头，哼了一声，捏着嗓子问:“早就听说卫军身份特殊，如今看齐亲王不学无术的做派，卫军能好到哪儿去？”

“格格不知道，就是卫军才好呢，原本卫军就是非八旗子弟不收的，那群小人把皇上软起来后，新军都解散了，唯有卫军留下来，奉隆裕太后的命令守卫皇陵，现在小王爷挂着军衔，又落得清闲——谁敢动咱们皇陵呢？”解雨臣心情复杂，岂止是皇陵，整个江山都要震动了，可是在其中的人却浑然不觉，就像是眼看电影人物一步一步走向注定的悲剧结局。

可是这次他没心情长吁短叹，因为黑瞎子正处在这场风暴的中央。

第十四章14如果是别的王府还好，偏偏是醇亲王府，醇亲王是皇上的生父，又是摄政王，寿贝勒和齐亲王负责唯一一支留存下来保护皇陵的卫军，除被层层围困住的紫城外，就数两府之间的往来受人监视最严密。

黑瞎子也让人去探查过，说是没有听说府里传来任何有关格格和解语花的消息，如今醇亲王府也为了大婚忙成一团，最大的可能是诺把解语花往戏班子里一丢就不再迁怒。

寿贝勒这几的病依然是时好时坏，东府里闹成一团，所有洋人的物件都被砸了个粉碎，饶是拖着这样的病躯，寿贝勒也没忘在前一天晚上来黑瞎子门前威胁他。

“离我们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你明天最好给我装的开心点。”黑瞎子娴的一笑:“是。”大婚前一晚上他去教堂睡了一晚，他喜这里，西方的神明和他在庙宇中见到的横眉冷目的神佛不同，他们长得很像人，甚至也会有痛苦和狼狈的时刻。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慈眉善目的教父前来对他说，孩子，向神忏悔吧，得到他的原谅后，你的痛苦就能消解。

黑瞎子笑着问，如果我的痛苦是神赐予的，那么他会向我忏悔吗。

教父向他讲了约伯的故事，一个虔诚的人充苦难的一生，然后告诉他，神的安排向来是赏赐，不是报偿，没有人理所应当的为你的痛苦负责，你生来要学会忍受。

去他妈的忍受，黑瞎子想，我要和他搏斗，至死方休。

大婚当整个王府的人都忙的一片火热，只有黑瞎子嘴角挂着微笑，冷淡的像一个旁观者。清晨桂枝为他捧上卫军的大礼服，显然是为他特意赶制，领口和袖口的金龙纹用金线绣成，崖香还在后面端了一盘子明光瓦亮的勋章，黑瞎子回想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猜测这些勋章应该是不学无术一等功和纨绔膏粱奖。

他穿戴整齐后，向寿贝勒和恪福晋行礼，随后率官属二十人，护军四十人，福晋回亲王府。

乐队的声音，嘈杂的让他头疼，红他也不喜，太刺眼，他厌恶的眯了眯眼睛，当然也没有忘记嘴角要挂着微笑。

新娘下轿，手里捧着代表吉祥富贵的宝瓶，里面理应盛了金玉珠宝，负责搀扶的侍女连忙过去搀扶住新娘，黑瞎子远远的看着，像一个路过的人。

他想起隆裕太后，当年她大婚之时一定更加华丽铺张，整个紫城都铺上了夺目的红，内务府为那次大婚赶制金银瓷器二百多套，每套里杯盘碟碗又有二十几种，礼服吉服每种备用的都有不同纹饰的三四套。可是当最后一粒礼炮的尘土也随风飘出紫城后，等待她的是比囚还严格的孤独，没有丈夫的关心，没有孩子，像一个机器零件一样按照既定的轨道旋转，最后还要被推出来，拱手让出江山。

她对年幼的他说，不要像我这样活。

可是他也只能被时间和既定的命运推着，找不到另一种活法。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向诺的身后张望，心里居然闪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愉，解语花可能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的某处，这个想法令他终于有了种自己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