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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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彻夜喧嚣的蛙鸣,更像是催命的鼓点,迫我不得不在黎明前的半睡半醒间把这些聒噪者炖了一遍又一遍。
一天吃晚饭时,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
在母亲的轻声安下,她像个小孩那样泣着说他们都老了,不中用了,但庄稼不能荒啊,地里的水都有半人深了,这可咋整啊?母亲愣了愣,说她一早去看看,大姑见状抢着说还是她去吧。
直摇头,「你们都搞不来,六亩地哪块不得剜条沟啊。」我说,「我去嘛。」白了我一眼。
在一片静默中,大家吃完了饭。
母亲起来收拾碗筷时,一直没吭声的爷爷口齿不清地说,「西水屯家,要不让他姨夫找几个人来,又不费啥事儿。」这都是什么馊主意,真是越老越眼睛昏花。
我像被针扎了一下,嗖的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大姑头都没抬,母亲也没反应。
过了一会,她两一起端起碗,向厨房走去,说话的声音中,我听到大姑说,「你备课忙就别管了,一会儿我打个电话吧。」第二天陆永平果然带了四、五个人,穿着胶鞋、雨披忙了一上午。
午饭在我家吃,当然还是卤面。
饭间,红光面的陆永平着蒜味和酒气告诉我,「小林你真该瞧瞧去,田里尽是鲫鱼、泥鳅,捉都捉不完啊。」对于一个孩童习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期少年而言,这的确是个巨大的惑。
我不想象那些高蛋白生物们在玉米苗和豆秧间畅地游曳嬉戏。
那一刻,哪怕是对陆永平的厌恶,也无法抵消我的心难耐。
然而母亲从院子里款款而入,淡淡地说,「这都要开学了,他作业还没写完呢。」我抬头,立马撞上了母亲的目光,温润却又冷淡,我想她一定还在为那本书生我的气。
雨终于在一个下午停了下来。
西南天空抹了一道巨大的彩虹。
整个世界万籁俱静,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空气里挥发着泥土的芬芳,原始而野蛮。
曾经娇如火的凤仙花光秃秃地匍匐在地,不少更是被连拔起。
大群大群的蜻蜓呼啸着从身前掠过,令人目眩。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崭新的一切,竟有一种生疏。
就是此时,陆永平走了进来。
他穿着白衬衫、西装,皮鞋擦得锃亮,让人陡升一种厌恶。
「你妈呢?」他开门见山。
我用脚扒拉着凤仙花茎,假装没有听见。
这人自顾自地叫了两声「凤兰」,见没人应声,就朝我走来。
「小林,吃葡萄,你姨给拾掇的。」陆永平递来一个硕大的食品袋。
这是在贿赂我,我不理他。
「咱俩得唠唠,小林,趁你现在不学习。」陆永平笑着,语气让人不懂。
我转身就往房间走,头也不回,「跟你没啥好说的。」我躺到上,随手打开录音机,这癞皮狗也跟了进来。
他把食品袋放到书桌上,在屋里熘达了一圈,最后背靠门看着我。
柯本杀猪一样叫着,让他皱了皱眉。
我枕着双手,眯着眼,强迫自己去追寻音乐的轨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以为他已离去时,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屋子里安静下来。
「让你小点声,听不见?」陆永平在头坐下。
我冷哼一声,翻了个身,柯本就又叫了起来。
这次陆永平起身,一把拽下了头。
「滚蛋!」我腾地坐起来,捏紧了拳头,两眼直冒火。
陆永平却本不理我,他嘿嘿笑着说,「也就是你,换小宏峰,换你姐试试,老子一把给这巴玩意儿砸个稀巴烂。」我咬咬牙,憋了半晌,终究还是缓缓躺了下去。
「什么脾气啊一点就炸。」说着他转身往院子里走去,不到门口又停下来,「你零花钱不够用就吭声,放心,咱俩的秘密,你妈不会知道。」他嘴里叼上个烟吐了个烟圈,又挠了挠头,似乎还想扯点什么,「搞的待姨夫跟敌人一样,姨夫是你的敌人吗?」
「是不是你自已心里清楚。」他又嗒嗒地踱了进来。
背靠窗台站了片刻,陆永平在头的凳子上坐下,却不说话,连惯有的重呼都隐匿了起来。
这货像个狗皮膏药,贼心不改,大姑可能已经被她得手,但是他现在又想把罪恶的手伸向母亲,那当然是万万不行的。
屋子里静悄悄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我终于不堪忍受,下决心要发飙时,陆永平站了起来,「合着咱们是在打哑谜呢,我还成了你的情敌?得,就你这熊样,我真怕哪天你会拿刀捅我一下。你说这我跟你妈又没有啥,你也别瞎想了,我也不瞎想,咱们言说和好吧。」干脆利落得让我怀疑自已的耳朵。
走到院子里,他还不忘回头来一句,「别的都没啥,就是你老惹你妈生气,你姨都看不过去了。」
「还有,」他顿了顿,「那葡萄可透了,要吃赶紧的。」许久我才翻个身,从上坐起,对陆永平说的那番话,却格外的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