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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了严鸣游对面,靠着灶台,双腿盘好,他歪着头看严鸣游,严鸣游正伸手去拿咬在嘴里的烟,手背嶙峋,青筋弯弯绕绕,一路攀过手腕,消失在黑衣袖里,烟重新被夹在指尖,稳稳地在指节和指节中间的软上待着,烟靠近烟灰缸,严鸣游用大拇指弹了弹滤嘴,灰白灰白的烟灰就掉进烟灰缸里,方敬弋看他的动作看得入神,呼之间都是烟味,严鸣游吐出的烟圈变形散开,从旁缓缓升起,把那双漆黑的眼睛遮掉。
厨房里酒味和烟味混合在一起,方敬弋鼻子,开口说话:“你从哪里学会烟的?”
“从军校毕业之后,”严鸣游把遮住眼睛的头发往上,“那时候在部队里当排长,管新兵管得累,晚上跑出去和同期的战友一起,当解。”
“难怪林决也。”方敬弋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不止他,”严鸣游摇摇头,把烟在烟灰缸里按灭,那一点橙红的星火很快失去了光亮,“我有很多同期的战友。”严鸣游手指叉,搭在膝盖上,低声解释:“有人退役,有人殉职,有人调离岗位,还留在这里的就只剩林决了。”方敬弋点点头,伸手去抓严鸣游宽大的手,一点点把十指挤进他的指间,握得很紧,手心温热,像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把这几天一直在想的事情说出来。
“在西北,”严鸣游深呼一口气,“我带的队里有一个中尉牺牲了,那天晚上我刚刚和他换值没多久,他就被人一崩了。”抓着方敬弋的手指突然收紧,方敬弋的手指被夹得生疼。
“他刚从军校毕业没多久,很年轻的,死在沙土地上。”严鸣游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个场景,全队戒严,他端着一步步走出去,脚下发颤,大脑发,作战靴踩在沙土上,靴底碾过沙粒发出细碎声音,他想了很多种可能,可能是他们的人朝任务对象开了,可能是任务对象没打准,但是真正出了房间,严鸣游还是看到在他趴过的地方躺着年轻中尉,子弹从军帽边缘穿过,打穿大脑,那身作战服上沾了灰尘,全队谁也没动,没有人敢贸然上前,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人埋伏在附近,严鸣游抓紧手里的,躲在墙后,一直看着地上那具尸体,他知道整个队伍里其他人都是这样的,眼睁睁地看着死去的战友尸体躺在地上,却不能上前。
任务结束后尸体被运回原驻地,严鸣游参加了葬礼,在办公室里换了任务前提前放置好的礼服,作为带队军官,戴着白手套手捧中尉遗照,遗照靠着礼服前的金黄穗条,他踢着正步往前走,军队礼用皮鞋踢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整齐有力。
棺里躺着中尉遗体,身着整齐礼服,盖着红军旗,严鸣游就站在离遗体不远的地方,站得笔直,年轻中尉还没结婚,家属区只站着他的父母,一片肃穆中只有他们抑不住的哭声,然后是三声响,全队帽默哀。
严鸣游不是第一次参加军人葬礼,但这一次他格外地失落和恐慌。
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死亡,害怕有一天躺在棺材里接受全队帽默哀的是自己,害怕有一天三声响为自己鸣,那个中尉在和他换值的时候还神,可是几分钟后就停止了呼,严鸣游猛然觉得死亡离自己很近,可能是下次任务,下下次任务,他也会这样突然的死去。
如果方敬弋没有出现在他单调乏味无所留恋的生活里,那死了也算是为国效力,没什么好遗憾的,可偏偏方敬弋会每天缩在他怀里,冲他撒娇向他索吻,每多过一天,严鸣游就对生活多一分留恋。
他害怕方敬弋离开,也害怕自己死去,贪心地希望他们俩谁都不要出任何意外,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活在这座城市里。
“参加了他的葬礼之后觉得,我不可能一直这么幸运,”严鸣游说话声有点抖,“我出了很多任务,每一次我都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但我有不少战友,他们…”严鸣游说不下去了,低下头,喉头处哽得难受。
要怎么用语言向方敬弋说明,他害怕不知是远是近的死亡。
方敬弋蜷起腿跪在地上,往严鸣游双腿之间挪去,看着严鸣游的发顶,那儿有一个小发旋,圆圆的,周边的头发长得柔顺又规整,他伸手把严鸣游的头揽过来,让他把脸埋在自己柔软的衣上,衣针线的间隙中都响起了严鸣游略微重的呼,热热的,铺在方敬弋的小腹上。
“我这一个星期一直都在想,想我会不会也在某次任务中牺牲,”严鸣游抱紧了方敬弋,手指屈起用力,隔着衣按在方敬弋后软上,“想,如果我有一天真的…你要怎么办。”他们都是见过太多死亡的人,方敬弋想,严鸣游在很多地方见证死亡,这次在西北大漠上,也许上次是在西南雨林里,上上次,又会在哪?他没有去过这么多地方,也没有试过严鸣游经历过的种种危险境地,方敬弋过去的很多时间里都是在医院的那条走廊上,见到很多人被推进手术室,又被推出来,有人盖着白布没有任何呼的被推出来,也有人被手术刀救回了一命,方敬弋看到过形形的人在病房里走廊上悲号哭泣,见得越多,方敬弋越对生活留恋。
但是人终有一死,生命长长短短,就像丝线从纺织机中出来,一路飘过数不清的景,湖泊山川,风月云天,最终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