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61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样沉重的东西着我的喉咙,使我透不出气而近乎闷死,我在窒闷之中挣扎叫喊,但是举不起手,发不出声音,一忽间我又好像蛇也似的挣扎起来,沿着板壁拼命地爬动,正像有一样比无论什么都可怕的恐怖或者是迫钳制着我,而我正想用全力挣出来似的。我异常地难过,但不久便呻地醒过来了。醒过来时便又想起了他们,想起了他们便又想了他们的死,我心里一面为着梦中的恐怖跳动不已,一面说道:“他们死了!他们死了!”同时我又想起一片死的境地,但这又似乎出奇的美丽,似乎与其说这生的热闹的世界来得光明可,不如说那死的沉寂的世界来得渺远无疆。……这段故事写到这里似乎也大可以截止了。自从他们死了之后,在一个月以后的早时候,我也在那机关里解了职,回到南边来了。在银宝死了之后,我又到潇湘馆去了一次,送她下了棺材,也看见她那棺材从潇湘馆抬出来,抬到南市场后面的一块荒地上去掩埋了,这时候我还记得有一黄土堆在那冰团雪块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至于易庭波当时我虽则起了几次到青岛去的念头,但都因为别的事情打扰,终于没有去得成。我所能够看见他的便是他同我一起照的一个照相,到现在还挂在我这里的墙头上。当我从奉天回南边来,轮船经过青岛的时候,我很想到青岛去看一看情形。但轮船既没有在青岛靠岸,我这志愿也终于成了一种空想。在我想象中,也只有一黄土堆在那没有冰团雪块而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现在我已经在南边了。因为过着一种慌张的糊涂的子,往往岁月也会忘记的我,仿佛离开那时候已经很远很远了,在一直过到如今的渺茫的时中,对于他们的怀念有时确也完全忘记,但有时候也终究要怀念起来的。不过也因为时间的磨琢又因为人事的麻烦,对于他们的情和印象也不免逐渐淡薄,并且模糊,以至于有时候觉得像梦中遇到的一般,又好像完全没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是我的多的神经在幻想中捏造出来的一般。所以我现在这样记叙起来之后,通篇看自己也觉得这一些经过有点近乎理想,然而不管它是理想是事实,我还是十分怀念的,而且因为这种怀念,也觉得世界上的事情都是无可奈何,同时我的神也总要陷入做着梦的发痴似的状态,这状态或者是一种病的状态吧?
一九二八年之新在上海第33章未亡人(1)一天气真有一定的规矩,到了黄梅时节就整天整天地下着雨,近来这黄梅的雨连绵着下了几天了,人一看到这种天气就要烦闷。
年轻的小君达躺在自己的上。他刚上了课下来,神很是疲乏,但脑筋却扰得非凡,全身的血和晚上不能成寐的虚弱人一样尽在往上面涌,他不住地想,无可摆布地想,想他未来的前途,想得很是忧心。
这是他的常态,一天总要经过这么一次,或者还有几次的时候。
他已经过去的历史是不大顺遂的,他受尽了贫穷的折磨,吃尽了一切没有钱的苦楚和羞辱,把他的心也几乎磨烂,胆也几乎吓破了。他常常暗自替自己算命,把以往之事推测将来,以为自己是个最命苦的人,而这苦命一定要跟随他一世的了。他想来想去想得很是害怕,往往在极平和的空气中找出烦恼来,为未来的黑暗的前途而战栗,得他的神很是苦恼,好像某一处神经已经有了病的样子。
仔细考察他的家谱,他倒还是个仕宦的后裔,他的祖父在广东做过两任不十分大的官,受过许多亲族朋友的敬仰,但他的宦囊并没有过,所以他死的时候君达的父亲懊恼自己空做了一个官的儿子,家业已经不足以使亲族朋友们注意了。至于小君达呢,这不幸的第三代的人自然更没有闻到一点什么气息,他成了个平民,而且竟是个贫民。
现在他的父亲和母亲住在a路。他自从在这个学校里毕业之后,正在恐慌着谋事的时候,校长先生就利用他这一点怯生生的心理,再用“师生情谊”的美名称请他在母校任职,送他一张几乎没有空白的课程表,再说明每月送他二十块大洋钱。在客气方面说来这一点真算不了什么的。这在素寡游,刚刚毕业而正在急于谋事的小君达看起来,这真是校长先生看得起他之处,并且是赐给他的大恩泽,就不能不得几乎出眼泪,拜受了校长先生的聘约。但是这一点校长先生的大恩荣却不能弥补小君达的生活。他的母亲因为病的关系常常不离,父亲一天到晚举着一烟在一盏小灯上吹出那刺刺之声来,沉醉在那补养身体的滋膏里了,也是常常不离。他们见君达吃尽了千辛万苦才挣到现在这一点小报酬,气愤起来时,老年人的肝火就顾不到亲生的儿了。君达不克尽其孝道,只好住在学校里,一来家里少一个年轻人吃饭,二来可以省下不少车资,这省下来的就可以买药买老土,然而只好算贴补。
在母校里做事固然是极有名誉而很荣耀的事,但那种地位却也有点难处:第一,现在的同事就是从前的先生;第二,现在的学生就是从前的同学。那先生们仍然搭他们的架子,那同学们仍然继续他们的顽皮,没有一种人来看重他。他在这二者之中成了个又不像先生又不像学生的畸形人,他就很羞愤而且很寂寞,有点孤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