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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已经像闷不过似的透出了些新芽,空气中也和南方一样带了些温和的气,这外的荒城,便也到处显出些绿,一般f城的人的面孔上,也受了些风而含笑起来。海山发起到k城去做一次旅行,梦仙等全赞成了这个意思。
因为要去旅行,海山就要去买帽子,他把只大手一张,抓住梦仙一同出去。海山的头寸绝大,买帽子是他极烦心的事情,走了一下午,几乎把全城走遍了,每家帽子铺里的伙计,都用奇和佩服的眼光望着他的头送他出来,最后到了一家本店里,亏得那贪做生意的店员用种种譬喻说给海山听,加之梦仙也实在疲乏了,因而背着良心吹嘘了几句,海山才买了一顶乌壳似的帽子,盖没了半个头顶走了出来。然而走了几步,他由头上的不舒服到了不美观,终究拿下来拎在手里,路上的人见了一定猜想他是怯热,但是太还挂在西天,而且又是早天气。
将从鼓楼脚下转过去的时候,海山忽然帽子扬起来喊道:“看!香云!”梦仙抬起头来顺着看去,远远地只见香云打着把红伞坐在车子上过去。在那夕光中,红伞的红光映在她的面孔上,成了种热烈的奇景,像火也似的来烧梦仙的心,他的心头又甜又酸地动起来了。
明天是出发的期,梦仙觉得闷闷不乐,就独自一个人瞒着他们上外头去喝酒,喝了些酒,对于香云的热又汹涌起来,决计再往玉华书馆去和她告一告别。
香云看见了他就鼓起嘴来道:“我以为你死了,怎么又到这里来显魂灵!”他看了这娇羞的样子,只好苦笑起来:“那晚上委实有病,很对你不起,今天特来给你赔罪的。”
“啊哈!捣什么鬼!那天我明白看见你在鼓楼那里的,同着那个黑面孔的姓什么的,我忘了他的名字了。”他吐吐地道:“我今天晚上住在这里……”香云背转身去道:“今天晚上我也发了病!”今天梦仙觉得香云更可了,而且了解她并不为了那晚上的事情在怪他,她的希望他来还是和先前一样,她们的对待客人的态度还是一致到底,她们的情虽有些时候是假做出来,但总是依着她的本分做去,她的良心还是真的,再进一步想:她们的体何尝不和一般女子之可贵,难道轻易出了几个钱就买来给你娱乐?她何尝不可以拿了你的钱再把你弃之而不做?又何尝不可以用些勾引的法子,把你的钱逐渐逐渐搬过去,再叫你立在可望不可攀的犹疑地位上发狂?然而她并没有算计到这样深,因为她的天中还有真诚的善意存着在,她的身体里还有热血在那里,她是知恩报德的,她的仍然是从良心上发出来的,钱是她应得的酬劳!梦仙想到这地方,眼睛里的香云就格外忠诚而可怜起来,他便走上去把她拥抱着,几乎动得要下泪来。
那晚上他的体和她的体紧紧地抱了一晚,明天东方发白的时候,他把要到k城去旅行的话对她说了,问她要了一张照片藏在怀里,就匆匆地跑到学校里来,会齐了他们赶到火车站去乘第一次的急行快车,向k城出发!
一九二六年,四月,吉林北山下。
第14章友情二月末梢,f城的天气还没有开冻。晚上十点多钟,民家都关了门了,石头市一家专等一班以黑夜当白昼的先生们来用半夜餐的菜馆里还有一片热闹的光。里面地方不大,是一通间而隔为内外两部,周围用木材做窗格,糊以白纸,灯光照起来宛如一个大的灯笼。这时候临街一盏五十枝光的电灯底下,靠墙一付座头上坐着三个二十几岁的人。从他们的言语举动上看来,知道是南边人,再看他们的衣服敞在那里,又可知是住得很近而随便来喝两盅酒的。这三人,虽然身体高矮不齐,面貌的清瘦则一。朝墙而坐的一位面孔最白,颧骨很高的是b君。上首坐的一位高鼻子长颈项的是r君。坐在r君对面的是s,他的面孔最枯黄,最瘦小,带着一片深忧的样子。
他们三个南边客人占住外间,里面有五六个本地人提着破锣破鼓的声音在那里豁拳,巨大的脑袋的影子映在纸窗上晃来晃去。后面炉灶上正忙着烹饪,一股蒸气涌到外面来,使那大灯笼里弥漫着一片薄雾,一片油香。
在外间的他们已经喝了多时了,静静地谈了一会,b君举起酒壶来替r君和s筛了酒,说道:“大家饮一杯。”同时三个人的喉咙里咯的响了一声,大家把酒杯颠倒举起来,表示都空了。
“唉!喝酒也没有意思,什么都没有意思,我对于什么都厌倦了!”s静静地说起来,望望电灯又望望菜碗,好像自己对自己说的一般。
“做人本来没有意思的,只有得过且过之一法,你这样的悲观我也不赞成,总之我们不论对与不对,各自认定了一条路去走吧。”坐在他对面的r君说起来,他像安他又像安自己。
“唉!这个我难道不知道?我告诉你吧,我也常和你一样想的,我的难道不是不知道你说的那几句话的意思,是知道了还是不能照着做的难过,我也屡屡自己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可是各方面都给我以灰心,我选着了自己走的路吧,不让我走几步面前就会生出一道屏障,于是我就不能再进了!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