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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聚来片片云，山体摇晃几下，地面炸开一道裂。

隙里金光灿灿、瑞气千条，数百鬼差整齐罗列，手中各持绳索，面肃容。

原本气势汹汹的鬼怪顷刻间作鸟兽散，却早有天罗地网当头撒下，一个也别妄想走。

领头那冥官玉带蟒袍，手持牙芴朝医续断拱手作揖:“太子续断，娘娘请入一叙。”燕赤霞认出这是冥界鬼官，却看不出品阶职责，更听不懂他此言何意。

“医先生……”医续断叹口气，在他肩上拍拍，“你先回寺里，我去探个亲。”燕赤霞张张嘴，见他和那些鬼差一道跳入地，望着那完好如初的地面怔怔出神。

后土皇地祗，巫族十二祖巫之一，以身化轮回，功德无量。

可惜还是不能成圣。

高台上的女子衣饰华丽，威严不可鄙视。医续断躬身行礼，乖乖巧巧喊道:“姑姑。”后土娘娘凤眼微瞥，“你还记得我这个姑姑。”医续断讪讪立在一旁。

“缘何到此？”

“受族人乌生血脉召唤。”医续断垂着眼皮，“如今正为他了结余生心愿。”后土娘娘哼一声，扬手打去一道气劲，“此界不比家乡，你如今法力微薄，若有棘手之事，只管来找姑姑。”医续断讷讷应下，果然听她补充道:“吾族支脉不盛，你更该珍惜身上血，不要再随便取血。”凤眼里隐隐促狭笑意，她曼声道:“你我姑侄血脉相连，哥哥教过你如何联络亲人的，不记得了吗？”

“你小时候跳那舞蹈，比其他孩子的都好看。”年幼的医续断身穿草裙，光上身在沙上跳舞，曾经也是巫族一景。

医续断捂捂脸，“姑姑，我如今沟通天地，已不需要跳那样的舞……”

“但这是巫族传统，不能忘本。”后土娘娘眯眯眼睛，扬手结个印，“好了，以后你每次施法，都要跳舞才成。”太子续断郁郁告辞，鬼相望着那抹白渐渐行远，才出声道:“这样是否有伤殿下颜面？”凡人哪里欣赏得来巫族的舞蹈，他们只会嘲笑那是“跳大神”！

后土娘娘理理衣袍，浑不在意，“他跳的确是好。”月兔西沉，金乌东升，兰若寺沐浴在晨光里，已没有了秽之气。

秦素问远远见医续断身影，燕投林般朝他飞扑而来:“公子！”医续断已收拾好心情，轻轻应一声，扭头看宁采臣。

“我已租好船，一切收拾妥当了。”医续断不见燕赤霞，秦素问道:“燕大侠留话说是回师门了，以后有缘再聚。”她从怀里取出个破皮囊给他看，高兴道:“燕大侠送我的剑袋，可以辟驱鬼！”医续断低笑一声，“那你可要好好收着。”宁采臣家在浙江天台，自幼父亲早逝，家中只有老母和室，子清苦但还算过得去。

三人一路担风袖月，终于到了宁家门前。

宁母孀居多年，约摸四十岁上下，穿着半新不旧的夏衫，脸上微带疲。她见儿子带朋友归家，忙去张罗酒饭，只说不要拘谨。

“这宅子是我祖父传下来的。”宁采臣有些羞赧，“家中只有一间空房，委屈伊兄将就一下。”医续断抬眼在屋中扫过，含笑问他:“怎么不见嫂夫人？”第8章小倩宁采臣娶三年，夫妇二人琴瑟和谐，虽膝下荒凉却也立誓不纳二女。

“夫人抱恙在身，不好出来相见。”想起夫人的病，宁采臣心底一叹。蕙娘自入宁家门，持家务、孝顺婆母，又常常与他诗文酬和，得如此实乃他之大幸。

谁知他们还不曾育下一儿半女，她竟病倒了。

医续断笑道:“宁兄莫不是忘了，在下正是个行脚大夫。”宁采臣眼睛一亮。

这位伊兄弟气质卓然，他总会忘记他医者的身份。

宁母已烹煮上黍米饭，正要喊儿子去捉，闻言便道:“远客今才来，她小妇人也没个预备，不如今暂且歇下，明再瞧？”病中容颜残败不说，屋里气味也不好。宁母见儿子这位友人气度不凡，很怕儿媳给他丢脸。

“母亲说的是，伊兄一路辛苦，还是明再瞧吧。”宁采臣倒没他母亲想那么多，只是伊兄主仆护送自己返乡，深情厚谊不能不酬谢，蕙娘这病已有半年，也不急在一时。

况且她生腼腆不见人，还要先给她打个招呼。

医续断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当下便不再提起。

宁母收拾了书房，见他们用完饭便请客人先去歇息，嘴里歉然道:“家中屋舍少，委屈公子与书僮同住。”秦素问心里略有些不自在，暗示自己他是个上千岁的老爷爷，这才好受一些。

宁母关门去了，医续断将这小小一间书房打量一遍，端坐在椅上。

“你睡，我坐坐便好。”在寺里也不见他睡过，却每神奕奕不见困倦，可能这就是高人与凡夫俗子的差距吧。

秦素问背着人偷偷擦洗过，和衣躺在上。天气渐渐炎热，这厢房仄狭小，开了窗就有风灌进来，倒不算难受。

那头宁采臣和母亲叙了别情，见她还想帮自己规整行礼，忙把人拉住。

这里头可还有一具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