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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盟埋下的雷,他与贺兰砜设计请来的怒山援军。岑煅确实从没有小看过靳岄,但如今坐在靳岄面前,他眼角余光瞥见贺兰砜在一旁静静地沏茶,心中突兀地生出一阵后怕。
靳岄比他所想象的更狡猾。
岑煅转开了话题:“你让我与夏侯信联系,莫非早就存有此心?”
“玹王,你可以说我自私狭隘,睚眦必报。岑融曾对贺兰砜下那样的毒手,几乎毁他一生,此仇我非报不可。但若是你再看得远一些:岑融可以为一己私,利用常律寺戕害寻常百姓,甚至对自己的父亲……你真的认为他有天子心怀?”岑煅沉默片刻,只是仍旧追问:“这与夏侯信又有什么关系?”靳岄跟他解释,梁安崇落马后,夏侯信就没了靠山。夏侯信家人大多在京中,职务上与梁安崇牵连甚广,岑融恨梁安崇入骨,对梁安崇的幕僚自然也不会留好。另外,夏侯信与岑融在定山堰洪一事中生了矛盾,岑融不会再信任他,夏侯信即便投诚,也没有好处。如今夏侯信的当务之急,是寻找新的、可以跟岑融抗衡的靠山,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命。
“此人吏道娴,心有九窍,虽绝非忠臣,却是可堪一用的能臣。”靳岄跟岑煅细说当发生在昌良城与仙门城的事情,“夏侯信最难得的,是他分明已经对这官场、吏途有万种心得,以他能力,在灾厄中自保并非难事。但他心中第一位的却并非自保,而是百姓。”靳岄很难说出原谅之辞。但若是放下军粮之事,放下他自己的恨意,他又清晰地明白,夏侯信是一个值得保留并且值得重用的人。
岑煅静静地听他说话,靳岄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忍与困惑。
“殿下无需诧异。对于当抢粮之事,靳岄永远不会原谅。但这两三年中我经历了许多事情。人之祈愿有千万种,然而世事复杂多端,人也万变莫测。我只要认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往前去就行了。”
“你是在利用我,向岑融复仇吗?”岑煅忽然问,“这才是你认准的事情。”屋内一时间静寂无声。贺兰砜抬头看他,惊诧与愤怒在绿眼瞳中滚动:“靳岄没有这样想!”
“……那你不想利用我,为枉死的先皇复仇吗?”靳岄十分平静,笑着反问,“如果你将你我的情谊全都看作利用关系,我也无所谓的。子望只会记住殿下曾真诚对我,也曾真诚对待贺兰砜。这并非恩情,而是子望认可你的据。我只是认为,你有治管天下之能,那就应该拨反正。我能帮你多少,我就一定竭尽全力。”三之后,靳岄与章漠等人离开封狐城。离开之前,章漠陪他去靳明照的坟前把尸骸起出,以火焚化,装在巧匣子里带回梁京。
启程时分,锁玉渊上最后的层冰终于碎裂,水汹涌,从古穆拉河一路往下,冲击沿岸枯槁黑石与碎裂冰块。冰层断裂的声音如同惊雷,冰块错杂往下游移动,轰然作响。
靳岄远远看着列星江上涌动的冰,心中有无边畅快。答应岑静书,天时会回去。他做到了。
与众人挥手道别,靳岄没有回头。贺兰砜骑着飞霄在城门徘徊,忽然拍马奔驰,追上了靳岄。他一言不发,伸手揽住靳岄肩膀,在他上重重一吻。烈的动作令贺兰砜肩膀伤口作痛,但痛也成了离别的赠礼,他在疼痛中愈发觉得不舍。
这次分别与以往完全不同。他们毫不犹豫,对彼此的情意也没有分毫怀疑。宁定的和牵挂一同绕靳岄的心,他和渐渐停马的贺兰砜勾着手指,最终分离。
两个人没说一句话,以目光相互递送无声话语。
等靳岄从山道上消失,贺兰砜驱马上山远眺。他慢慢唱起许久之前在列星江边学会的歌。岳莲楼耳朵尖,回头对靳岄笑道:“是那首歌!君是济川舟楫手,将许事,笑谈成。”靳岄不回头。贺兰砜勒马立在山巅,积雪渐渐化去,在这寒冷之处,意才刚刚沾染树梢。他长发被风吹起,身姿拔潇洒,仿佛身怀风霜雨雪都不可动摇的魂魄。
靳岄离去后第二,贺兰金英与远桑等人从周王坡撤回。宁元成回城禀报战况,贺兰砜从大哥脸上看出一丝喜悦端倪:“打完了?”
“还没有,但金羌不敢动了。”贺兰金英指着城墙上的头颅,“这东西发挥了大用处。”原来宁元成接到喜将军被白霓斩首的消息之后,放松了刀谷的巡逻,故意把两个金羌探子放了进来。探子一路穿过白雀关,却在封狐城外吓得半死:喜将军的首级就悬挂在城墙上,因天气寒冷,结了一层白霜,看起来愈发可怖。
探子把消息带回,金羌军登时了。
“宁元成说金羌会换将,换将之后还会再次进攻。”贺兰金英用皮绳束起浓金长发,异族的英俊面庞毫无遮掩,来往的大瑀士兵都忍不住往兄弟俩这边看上几眼,“不过都与我们无关了。”贺兰砜正扭头看阮不奇与远桑说话。阮不奇和远桑在封狐城一见如故,没几就好得仿似姐妹。远桑出战回来,阮不奇带着锦儿跟她打招呼。锦儿见远桑脖子与下巴尽是烧伤痕迹,伸出小圆手去触碰,小心翼翼:“你痛不痛?”白霓走过,笑道:“也不知谁教的,她看到受伤的人就问别人痛不痛。”远桑被孩子柔软的手指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捏着锦儿手掌,连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