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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力气而无法抬头。镣铐有一铁索,系在铁笼上,卫岩一拉那铁索,贺兰砜不得不随之起身。他急促息,因无法抑而长声痛呼。声音哑,在这热闹非凡、明亮如昼的元宵夜里,果真如狂兽痛极的惨声嚎叫。
陈霜紧紧攥住靳岄,靳岄双目赤红,一时间竟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听见阮不奇问陈霜是否要出手,陈霜摇头不允,因此地官差众多铁笼巨大,即便救人也难以在瞬间离去;又不知那刑具如何入贺兰砜背后,只怕贸然移动会令贺兰砜伤势更重。
他还听见周围的人声愈发腾。这场加诸贺兰砜身上的酷刑,是引起百姓喜悦的一出好戏。人们议论着狼应该冠高辛之名还是北戎之名,谈论贺兰砜的狼瞳,用模糊不清的传说佐证自己的看法:他应该被捉起来,他应该死。
卫岩还在台上说话,靳岄一句都听不清楚。他的耳中嗡嗡作响,是驰望原的朔风从北方吹来,令他身魂俱冻。贺兰砜是因他而来到梁京,因他而受此酷刑的。他在瞬间明白是什么人在折磨贺兰砜,卫岩不过是此人驱使的一个酷吏。
靳岄甚至明白,人在狂怒的时候是不会有任何动作的。暗火在他身体里奔燃,烧红他的眼睛,他的手脚却冰冷异常。人们分开一条道路,让举着金箭矢的年轻官兵通过。那官兵的眼睛是冰冷的黑,他手里的箭矢却动着熠熠金光,是天子宝具。
那官兵对上靳岄双目,霎时忘了该说什么,怔愣一瞬之后口而出:“小将军。”靳岄接过金箭,随他离去。陈霜和阮不奇想要跟上,靳岄摇了摇头,示意二人留在此处,注意贺兰砜的情况。他走过那台子,与笼中的贺兰砜相望一眼。
贺兰砜吼他的名字,卫岩又拉了下铁索。剧痛让贺兰砜失去力气,他双手成爪,抓住铁笼,一双渗着血的狼眼睛紧紧盯着靳岄。
靳岄只觉得一颗心如刀剐般疼。他被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恨意没了。他想撕碎把贺兰砜投入这般境地的罪魁祸首。可他又冷静地意识到自己此时此刻并无任何能力伤得了岑融半分。人们纷纷退避而去,靳岄冲贺兰砜无声说了一句:等等我。
岑融就在朵楼设宴。靳岄被带入中,走向朵楼时面遇见了皇后。他将一声“新容姐姐”噙在口中,俯首下拜:“见过圣人。”新容将他搀起,反复打量,同样被他面与眼神吓了一跳。靳岄回京之后偶尔到岑融府中,因此与新容见过几面。新容只知道他与岑融决裂,却不知详情。
“我带你上去。”新容牵他的手,“给姐姐一个面子,别跟他吵架。”靳岄躲开新容的手,略略低头跟在她身后。新容无奈,只好这样领着靳岄往朵楼上去。
朵楼温暖,四面开敞,可居高临下俯瞰梁京景,内外笙簧悠扬。此夜城华光,月澄明,官灯与私灯点亮街巷,如光的大河小溪,暗夜中亮彩灼灼。席上坐着岑融、太后与一位中年男子,另有娥太监围侍。
靳岄低头跪拜,一言不发。片刻后,只听得席上岑融笑问:“今夜赏灯可还高兴?”靳岄抬头看他:“你到底要做什么?”新容有些紧张,扯扯岑融衣裳。岑融又问:“我提的要求莫非你都可答应?”靳岄心中回答:都可。
他不知道岑融会提什么意见,更不晓得自己会遭遇什么灾殃。但为了救贺兰砜一命,靳岄什么都愿意做,无论多无下,哪怕是岑融命他立刻从朵楼跳下,他也不会犹豫。
“你放了贺兰砜,我什么都答应。”靳岄说。
他眼角余光瞥见岑融身边端坐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喝着酒打量他。一路走来,靳岄从狂怒中渐渐冷静,哪怕见到岑融时怒火又盛,他也有了思索的余裕。那中年男子能出现在这里,身份必定不寻常。
答案呼之出,靳岄看着那男子道:“子望言出必行,广仁王可作见证。”那人果真是南境大将,广仁王宋怀章。只见他抬了抬酒杯,点头:“可。”岑融打量靳岄,沉默良久。外城有焰火燃放,火树银花,转瞬便逝。新帝轻叹一声,抬手道:“押上来。”很快便有卫拖着一个血模糊的人上了朵楼。太后掩鼻皱眉:“官家,怎能让这样的东西污了朵楼!”靳岄须紧紧攥着拳头控制自己,才能不立刻扑向贺兰砜。卫用铁制的长叉卡在贺兰砜后颈,令他无法抬头,只能跪趴在地上。如今近了看得愈发分明,贺兰砜前背后横七竖八都是伤痕,皮开绽,却还咬紧牙关与颈上长叉抗衡,不肯伏地跪拜。
“靳将军独子靳岄,若你父母与姐姐知道你同这高辛狼有些不清不白之事,你要如何面对他们?”岑融问他。
太后低叱一声,又作厌恶状掩着口鼻。新容倒还平静,远远注视靳岄,不住用眼神示意他服软。
“不过坦然相告罢了。”靳岄说,“贺兰砜赤子之心,如清水如烈。我父母一生忠诚坦,喜直恶谗,若能与贺兰砜相识,他们必定大为喜。”
“违逆天道,世所不容。”岑融又说。
靳岄不住冷笑。他以为岑融会说些更能打击自己的话,却没想到他会在这个问题上打转。
“我不惧天,亦不害世。天道如何与我何干?世情芸芸,可容天下人喜怒哀乐,何况我与贺兰砜一段情意?”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