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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念我亲近我,不过是因为病中忧思多,且时时想起太子哥哥罢了。”岑煅答道,“爹爹一生冷硬果断,不会因为年迈的心软而改变自己选择的原则。”
“我却认为,官家如今看你,是看自己的儿子,也是在看未来的君王。”岑煅:“我了解自己子,不屑于使用勾心斗角的手段,更不适合当万人之上。”靳岄又问,“你认为朝廷是一个人的朝廷?所谓庙堂,莫非只有天子位,却无朝臣座?”岑煅:“何解?”靳岄:“为人君者,无不愿造万代盛世。然盛世非一人之功。纵身为天子,力有不逮,思有不及。俗语有云,一手独拍,虽疾无声。天下事汤汤如水,即便你是天降的圣君,你孤身一人,就能成堤成坝?”定山堰之事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工部尚书受罚,主持定山堰开闸之事的岑融也被仁正帝斥责多次。如今边境告急,兵部四处征用粮食,偏偏沈水下游又受灾严重,万千饥民张口待哺。靳岄一开口,岑煅便懂了他的意思。
“龙嘘气成云,然龙弗得云,无以神其灵。世有忠臣良臣贤臣,亦有臣逆臣佞臣,而最缺的,恰好是这二者之间的能臣。”靳岄说,“盛世应有明君,更不可缺少能臣。”岑煅:“能臣从来难得。”
“若你可得能臣,你是否愿意与岑融一争?”岑煅只是沉默。靳岄不再他,话锋一转,说起了游君山的事情。针对游君山和梁太师的局已经布下,狮子会之后便会张网。他提醒岑煅,之后岑煅可能会被牵扯入一场岑融和梁太师的争端中,但岑煅只需要说真话、表真情就好,不必说谎更不必隐瞒。
岑煅:“你要我做什么?”靳岄:“若你愿意在这件事上帮我一个忙,那就在狮子会结束之后,与梁太师一同离开,最好能一路随他回家。”岑煅:“当然可以。”靳岄说的话令他有些许的动摇,却还未能完全让他改变想法。但能在诛杀游君山一事上帮忙,岑煅是很乐意的。见他欣然答应,靳岄有几分慨。
“万一这事情会牵累到你呢?万一我骗你呢?”靳岄笑问,“你就这样信我?”
“我信你。”岑煅看着他,“如果你的计划失败了,我会亲手诛杀游君山。”靳岄心的盘算被岑煅这一句完全搅碎。他回到梁京之后,所见之人、所经之事,无不令他迫自己变得复杂、狡猾,偶尔遇到纪明、岑煅这样的人,靳岄反倒要担心他们如何在诡谲高墙内活下去。他怔怔看岑煅,一时为贺兰砜与他相识而庆幸,一时又到愧疚难安,为自己即将把这个人推入漩涡中而难过。
“……多谢你和瑾妃娘娘照顾那株茶花。”靳岄说,“我从未见过外祖母,但能与她一起看过一棵树、一朵花,我心里也觉得高兴。”他向岑煅行礼告别,走回大殿。明远大师仍在论道,每说完一句,木鱼便响一声。和尚身后是庄严佛像,慈目低垂,却并不注视人间。靳岄不信神佛,呆立许久,忽然双手合十,俯首拜了一拜。
***斋宴结束已是傍晚时分,朝臣们骑马坐车,纷纷离去。梁安崇的车队走出半里路,便见宁元成在路边等着。原来是岑煅有话要跟梁安崇聊,专程在这儿等待他。梁安崇连忙请他上马车,细细一问才知,岑煅听人说梁夫人几年前得过大病,最后是梁安崇请来的江湖神医医好的。那神医四方游历、遍寻不得,他想问些细致问题,自己着人再去找找。
梁太师又惊又喜。自从岑煅回来后,他几次拜访或是邀请,都被岑煅拒绝了。偶尔朝会散后聊起张越和西北军的事情,岑煅才勉强积极一些。梁太师自然看得出岑煅对自己的不,他并不气恼,只是慢慢地开始利用问天宗在各处造势,等待时机,迫岑煅站自己这一边来。
他当然也半信半疑:岑煅突然接近,总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岑煅倒是听得认真,专问当时在哪个角落见到的神医,神医什么模样什么穿着,什么口音什么打扮。梁安崇渐渐地也消了疑虑,他跟岑煅这样的人打道,素来是不想花太多心机的。
进城之后岑煅也不见离开,仍坐在车里跟梁安崇扯一些漫无边际的事情。沉沉的天终于开始落雪,梁安崇心头隐约不安。
天太冷,路上行人稀少,宁元成率贺兰砜和几个士兵跟在梁太师马车之后,警戒周围的情况。长路静谧,只有马车悬挂的铃铛泠泠作响,与齐整的马蹄声、脚步声混在一起。
“驰望原的雪很大吧。”宁元成问贺兰砜,“这是梁京的第一场雪,往年这个子,封狐城早就内外俱白,一片茫茫……”他话音未落,忽然刀往马车上一砍!
当的一声脆响,竟生生砍断了一枚而来的木箭!
“有刺客!”梁太师的卫队立刻展开护卫之势,将马车团团围在当中。路上的油灯一盏接一盏地灭了,石子打灭火焰的扑扑声不断接近,像脚步声一样。四面就这样迅速地暗下来,但不见刺客身影。
马车中,梁安崇与岑煅面面相觑,彼此都十分冷静。岑煅先开口致歉:“连累太师了。”梁安崇笑道:“怎么?这是冲五皇子来的?”
“不是冲我来的,莫非是冲太师你来的?”岑煅笑笑,“早知有这么一险,这车我就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