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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泪，第一次有了生动的表情。他眼球中的显示屏碎裂了大半，地面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他眼中如今只剩下斑斓块。

“我你！”在基因人的生命中，生为其他人的复刻品，死后也无人纪念。终其一生，都是作为被人思念的幸运儿们影子的存在。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试验体一号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突然间对颜广德改了称呼，他的基因编码与各种对话反应中从未存储过“主人”这一称呼。

试验体一号在短暂的一生中，除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外，只见过无数没有生命体征的机器人。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启用了自主思考能力，却是如同每台机器人那般，恭谨地称呼那个男人为，主人。

试验体一号最终居然领悟到了哲学层次。他想，那个刚睁开眼的十三号，也许会比他幸运。今天主人在提起它的时候，银灰眸子里竟然有了笑意。

主人笑起来，真好看。

就算主人弃了他，他也无法为自己辩驳。甚至不能要求主人救他。主人是一名真正的人类，是这世上越来越稀少的纯人类。他渺小的随时可被牺牲的生命，自然无法被主人放在眼中。

地再次扩大，泥土如陨石般纷纷不断砸落，彻底淹没了试验体一号的身体。在他被浓浓黑暗噬的那一刻，耳边依稀传来主人那悉的声音——“j……靳言……！”好模糊！但是主人，居然破音了？！

…

…主人，他哭了吗？试验体一号头颅碎裂，眼珠滚出眼眶外，棱线分明的双却微微张开，出一副极度诧异困惑的神态。似想最后看一次，主人那双永远淡漠的银灰眸子中，他从未见过的眼泪。

公历2050年一个普通的夏夜，小行星意外突破地球大气层表面，降落地点位于华国西南。冀北市首当其冲，当夜山崩地坼，市政府大楼为圆心的方圆数十里尽皆化作废墟。蝌蚪集团培育的基因人试验体一号死于颜家别墅玫瑰园地裂后泥团的撞击，所以他并没有看到，于他坠落深渊的最后一刻，颜广德倏然朝他大力奔跑过来。

当晚10点15分，颜广德撕开累赘的黑大衣，扔掉西装外套，双手划船般奋勇拨开空气中的阻力，甩动两条一米四的大长腿，拼尽全力朝原本早已被他放弃的试验体一号扑过来。

不断有泥土下陷，他奔跑在一块块坍塌的地，双手灵活抓住所能攀援的一切附着物，蹬腿跨过一道道沟壑，在最后一刻，抓住了试验体一号甩眼眶的那颗眼珠。

眼珠是蓝的，纯澈明净，一如少年青葱时光的天空。

和2001年，靳言被气炸裂，眶而出的那颗真实眼球一模一样。那么明净，那么纯粹，曾无数次于彼此情浓时凝视着他。

颜广德于那一刻，再次受到了四十九年前那股悉的惶恐。

“j，我你……”他喊得嗓子破音，声嘶力竭，身体趴伏在地边缘，完全忘了此刻他最应该做的事情便是召唤机器人将他安全转移。

身价位居华国第一人、全球前三名的天文计算机博士颜广德，由于他晚年仅有的一次不理智，叫面而来的别墅碎块砸中口。无数折断的玫瑰花枝.入他膛与面颊，血成河。

依据数据统计，99.99%的男纯人类会因全身失血2/1而陷入死亡弥留之际。颜广德只觉得浑身血渐凉，手里余温不再。他紧握着掌心中那颗试验品一号的眼珠，仿佛又看见了那人推开酒吧的门，穿花拂柳般经过舞池中扭动的人群，大咧咧坐在他对面，摇晃手中的德国黑啤，朝他笑了笑。

公历1999年，华国第一贵公子靳言出两排整齐的尖牙齿，白得稀奇。

“好久不见，颜！”第5章第一次读档1颜广德缓慢动眼皮，头疼地嘟囔了一声，耳边嘈杂乐声人语如同般涌入。他迟疑地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于一个音乐嘈杂的酒馆。酒馆灯光昏暗，远远地穿透人群从贴着彩纸的玻璃窗望出去，发现街上还开放着古老的合树。合树上，纤弱地开着一蓬蓬淡粉的花。

在公历2050年，市政府早已没有财力可以奢侈地将自然生长的树木大咧咧放置路边。他所在的年代，街边都是空的白地面，每隔十米便有一个机器眼，体贴地为行人指路，监控地面通状况。——所以这是哪里？

颜广德发现仿佛自己用手推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通道。铺天盖地的音乐席卷而来，灯光下一些支离破碎的肢体在扭动。年轻男女兴奋地尖叫，甚至没等坐下就加入舞池中扭动的人群。灯光打在颜广德的眼睛上，他举手遮住额头，痛苦地嚎叫了一声。

原本围在他旁边的七八个年轻男女都笑起来。

颜广德也笑了，银灰眸子里恰到好处地透出一丝被深藏的困惑，及审视的冷静。

他微笑着拒绝身旁那七八个略显得有些眼的年轻男女的邀请，一个人坐下。侍者穿花拂柳地走过来，问他是否要玩飞镖或掷骰子。颜广德更加诧异，于七十二岁位高权重的天文计算机博士而言，这些消遣无疑非常无聊，而且太过古早了些。

颜广德更喜一个人。哪怕朋友们常常因此而取笑他。于后半生的四十九年内，他习惯了当媒体报道中古板的“老夫子”。——颜博士来自上个世纪，人们取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