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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彼时那笑意明明令人不寒而栗,然落在他眼中,却并不觉可怖,定要说来,也仅是厌憎而已。
终究,那一后,穆昀祈便就厌恶上了灵堂,以及,蛇蝎心肠的美貌妇人。
马车缓缓驻停,近侍的声音隔帘传进:“官家,到了。”灵堂所在的清安殿,香烟缭绕,幡幢轻拂,一片钟罄木鱼之声。上柱香的间隙,穆昀祈便教萦绕殿的烟火味熏得头晕目眩,好在近侍适时奏请移驾瑶碧阁小歇。
看向侍立一侧之人,穆昀祈吩咐:“景珩一道来罢。”瑶碧阁位于苑西北一隅,地处清幽,素朴却不失雅致。不见了幡幢魂
旗影招摇,也无钟鼓铙钹之声相扰,穆昀祈的头晕耳聩之
自也逐渐消退,心气归于宁和。
人送上茶后便退下。
这楼阁是为驾方才开启之故,虽说室中已燃起熏香,鼻尖总还萦绕一股令人不悦的尘灰气。邵景珩试着推窗却未开,想是年久未用,已然卡主。
穆昀祈见下便道罢了,既在此不过一时半阵,且入夜也甚寒凉,自无须多这一事。
“臣若未记错,陛下自小便不愿踏足灵堂,今却怎会来此?”领命坐下,邵景珩显然无话寻话。
穆昀祈盯着墨绿的茶汤:“朕允过你保净妃安然至老,如今食言,来此于她灵前上柱香以
亡灵,自是应当。”
“陛下有心,臣自。”话是这般,那人口气却淡漠,“然说到
抚亡灵,臣以为还当彻查净妃暴亡的内情!”穆昀祈惘然:“自净妃移居此处,二度病发时起,朕便命皇城司彻查其因,可惜并无所得。”那人蹙眉:“万一此是净妃身侧亲近之人或是这
中掌权者所为,自是难查端倪。”稍顿:“遂臣以为,此事,陛下还当专任御史台以为彻查才好。”穆昀祈轻叹一气,不
再与他绕弯:“我知你疑心所在,然你为何不想想,净妃已出居至此,我且当你面允诺保她无恙,何故又出尔反尔?”
“臣不敢,也未尝那般说。”那人转眸看着一侧淡黄的帷幔。
“景珩,”穆昀祈难掩失望,“我自小孤僻,然唯独对你坦诚,而事到如今,你终究却是信不过我么?”
“坦诚?”这一言却似搅了彼者心绪,看他转头,嘴角眉梢竟挂讽意:“敢问陛下,当初先父身死,陛下明知缘故,为何不直言相告,反借我三叔之口传达?且说陛下
借我之力扳倒邵后,乃是一再旁敲侧击,暗示邵后将对我一族不利,以此
我起事,而邵后对我忽转冷淡,因觉察到我已对其起疑之外,亦少不得陛下在侧推波助澜罢?此又堪称坦诚?”回正目光一冷笑:“净妃之死,或许非陛下所愿,然陛下果真敢说,于此问心无愧?”本是一番肺腑之言
打消他疑虑,却岂知他非但不领情,且还反
相讥、咄咄
人!穆昀祈一时自不能忍:“寒食之变你
邵后,究竟是我怂恿
迫你,还是你早有定计,一心为此?至于净妃……若非你步步进
,我怎会起意令她移
?”言至此,倒是复有些脑
头晕,似乎周遭的一切皆变得令人难堪忍受,就那原本清雅的熏香,此刻闻来也令人气躁。
起身折断那香掷于地下,穆昀祈低头着太
:“不错,在你认定净妃病情好转,甚奢望其可痊愈之时,我命御医与她停了几
药,然此至多令她神志昏沉,绝不足引发难以治愈的风寒,更不至要她
命!”目光直指对面去,“若净妃之死果真存疑,则最该心怀愧疚的还当是你!”怒下目眩
更甚,咬牙扶定几案站稳。
半晌无声。
臂弯处伸来一双有力的手,小心搀着他坐下。
“陛下面不佳,还是静下歇息一阵罢。”耳侧人声轻缓,似乎方才那场争论,不过是穆昀祈一己之臆想而已,“臣去灵堂再为净妃上柱香,便伴驾回
。”穆昀祈一手撑着额角,挥手示意其随意。
自听闻净妃薨逝的消息,他已多寝食不宁,即便查知此事无可疑,然他总觉可能忽略了什么,又生怕那几
停药或是促成此果的元凶……一应念头在心中盘踞不去,似毒虫般啮噬心神,令人惶惶难以终
。今
终得机将一番话道尽,虽不知那人作何想,然他心头的大石倒着实落下了,当下只
独自静一静,养回些
神。
看彼者将要出门,又将之唤住。目光相触,穆昀祈忽然不想再强作了,音软下:“景珩,净妃之死着实与我无干,你定要信我!”闭眼靠进椅中,声音愈轻:“你去时告知近侍,我不
受搅扰,令之楼下待候,无须前来。”
“是。”言者目光在他身上默停半晌,转身关门去了。
再踏进清安殿的灵堂,缭绕的烟气与目幡影竟也令已在此一整
之人忽觉目眩,
眉心,邵景珩稳下心绪,上前点燃一炷香。
“若净妃之死果真存疑,则最该心怀愧疚之人是你!”耳边又响起其人其言。
罪魁祸首!果真么?
…
…
执香恭敬拜了三拜,香入炉,心内的惶惑
却丝毫未得缓解。
“噹”!清脆的铃音令犹自出神之人微微一惊,目光扫过闪烁的烛火,忽觉不宁。
快步出殿,鼻中便嗅到一股不算浓烈却清晰可辨的烟火味,脑中数念闪过,抬头竟见一团火光!不及多思,邵景珩拔脚向前飞奔,状如疯癫——火光来处,是瑶碧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