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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四合,华灯初上。
穿梭在人中,荀渺心下倒有几分留恋当初有车可坐的子:郭宅距秘书省不过两三里地,李伯就此间来回不顺路,遂这些时,他乃是步行来去。不过自明起,这费脚力的子也就到头了,昨夜将一应家什收拾了,今已教人送信李伯,不出意外,此刻老汉的马车已抵郭家后门,只待他回去将家什搬上车便可走。新居虽尚无着落,但老汉家中尚有空屋,且往将就一阵也无妨。
只此并非长久之计。他已打定主意,伺机求外任:回忖这三载,复一,闲坐阁台,得迁实属侥幸,平步青云,还须出官累功,无论北去驻边保疆,还是于内兴修治患,总是树绩之机。再说,外间不似京中,娶置业总轻易些,也可免了与那人频繁谋面……
但说昨夜告知小僮他将搬离,本也未奢望那人能为挽留,只好歹也假意相劝两句罢?这般冷漠,实教人心寒……晃晃有些昏沉的头,好容易将那个身影由脑中移除,孰料一抬眸,那张令人意心烦的笑脸竟又跃然眼前。
梦魇难去!驻足闭眼,抬手用力几下额角,睁眼却大失所望——笑面犹在,且较之方才又近几丈:其人策马,含笑风,正面而来,身侧尚随一翩雅青年。
嘉王!
一时忘了迈步,昂首呆呆凝望那齐肩并进的二人,中绪纷涌,渐竟催生一股念蠢蠢动……
快步上,一步横跨挡于道前,将几乎顶到鼻尖的马脸推开,眸中酝酿正好的两团笑意抛向马背:“郭兄,这般巧?此刻也是归家么,可否载我一程?”马上人费了些力才将顶起的眉峰放下,面与声音一般干滞:“着实是巧!”转头:“殿下,此乃秘书丞荀渺。当初祭奠恭献太后的诔文便出自他之手。”一顿:“他当下寄住郭某家中。”
“原是荀省丞!”嘉王颔首,转向荀渺目赞许,一句“久仰”看去出自真心。
荀渺回以一揖:“在下久闻嘉王殿下美名,今有幸得见,殿下风姿非凡、神韵逸群,着实君子雅人,令人过目难忘。”出奇然得此赞誉,嘉王脸面微红。
“在下行到此处有些吃力,顺道叨扰半程,殿下不介意罢?”荀渺言语间,竟已上前把住郭偕的马鞍往上爬。
“这……”始料未及,穆寅澈仓促下只得顺口应承:“自不……”荀渺已上马坐稳,拍拍前人肩膀:“走啊!”马未动。
“吾须先护送殿下回府,一阵才归,且说由此处归家不足一里……”稍顿,“你若果真乏累,不妨近处寻家酒楼歇脚,用过晚膳再回。”荀渺锁住嘴角的笑意:“近处的酒楼我已吃腻,且说当下尚不觉饿,若殿下以为可,吾倒无妨随同郭兄走此一遭,权作散心也好。”嘉王再是愚钝,也知此中必有内情,却又不便多问,倒是当下周遭来去、一束束诧异的目光围绕他等徘徊,烙得他脸面热痛,便道:“有护卫随侍,小王可自行归府,便不劳烦郭兄走此一遭,二位且早些归返。”言出即策马而去。
“你……”郭偕转头,怒形于。
荀渺不以为意:“走罢,莫要误了我……”言犹未尽,忽闻前方一声短急的马嘶,探头顾盼,只见行人正往一处聚拢,似乎出了何事。正好奇,身前人猛一策马,教他猝不及防往后仰去,惊下伸臂紧紧环住前人,只觉周边景物飞快向后倒退,约莫疾驰了百来丈,才是驻停。
回过神来,荀渺探头,见前方地上一人躺倒,脸面教披散的长发覆盖,白衣前隐约见得斑斑污点,竟似血迹!
“这是出了何事?”心下震惊,急询问。
前人冷声:“你先收手,我才可告诉你出了何事。”
“嗯?”荀渺一怔,慌忙依言,拽着他衣袖:“他……不会……?”
“尚有气息!”蹲地查看的侍卫高出一言,令众人高悬的心落回几寸。
“郭兄,这……”嘉王转过脸来,似还懵懂:“吾方才策马急了些,此人忽而穿出,吾收势不及,便……”
“殿下莫急,他只是一时受惊晕厥而已。”郭偕一面宽之,一面命侍从将伤者抬了送往医馆,回身:“殿下先回罢,此处由在下代为照料,无大碍。”嘉王不言,好一阵,摇头:“伤人者是我,我断不能一走了之!”荀渺自方才一直低垂的眼帘抬了抬,眸光不复轻蔑:事出不测,难得是敢作敢为!由此看,嘉王倒着实不负君子之名。
一行人遂往医馆去。
正如郭偕所料,伤者并无大碍,所受不过几处扭擦伤而已,只其人面白煞如纸,气息微弱,彼时才被误以为有命之虞。
包扎了伤处,郎中又令小徒与病者灌下一盏药茶,不多时,看其悠悠醒转,见这许多人围绕在侧,却无一脸,自还茫。郭偕将前情与之略道来,即便不知嘉王身份,其人依旧惶恐,只道自己行路不慎,遭此祸断不敢怪责他人。
众人见他衣裳褴褛、面白肌瘦,却举止有礼、谈吐文雅,好奇之余难免心生怜悯,遂婉言探听,才知其乃前年进士科落第举子,因父母早逝,家中已无人,彼时又缺盘,便索留在京中苦读,明年再试,然可惜时运不济,原本收留他的亲戚数月前举家南迁,他无了居处,又坐吃山空,终是无力为生,当下正打算出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