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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缘分尽了。他的格和夫人很像,小小年纪就有勇气扛起一家子的生计,我养他几年,他也照顾了我几年,算是两清了。”
“我早看出他不是能安安心心做一辈子糊涂人的子,他还那么小的时候就敢出门赚钱,天生就是要做人上人的,我们在他身边不过是拖累他,况且他身世如此,就是叫他安于平凡,他也忍不了几年。”这个女人看透了自己养育了几年的孩子的灵魂:“他心里有一团火。”梵行察觉到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也乐得不说话,任由燕母自由发挥:“大师云游四海,见识广博,又看中了啾啾的天分,愿意收他做学生,信女不尽。啾啾还小,无论是要报仇还是要走一条别的路,我总希望他能平安顺遂,不要这么小就凭着一腔热血做出决定。”
“大师渡人无数,能否带啾啾离开京师,四处看看,等他见识多了,到了做决定不会后悔的年纪,再让他回来?”这些话里熬着一腔慈母的心头血,一字一句都是煎熬的意,梵行听完了她的话,神动容:“阿弥陀佛,女施主慈母之心,贫僧岂忍拒绝?”燕母松了口气,状似无意地问道:“大师来找我们,是得了谁的嘱托吗?”梵行再次搬出了那套糊燕多糖的说辞:“故人所托。”燕母想了想:“这故人,是与燕家有旧?”当然有旧,要是没有联系突然托人找才叫奇怪吧,梵行于是回答:“确是有旧,关系匪浅。”燕母这回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这位故人,可是燕家的血脉?”梵行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然而他的沉默也仿佛给了燕母一个答案,她了然地点点头,不问了。
月清透,照在溪水上,像是洒下了把的碎银,她不问了,梵行倒是有了问题:“前几次相见,女施主对啾啾挂心得很,便是昏沉梦中也声声切切喊着啾啾,不愿他离开你身边,贫僧冒昧,可否多问一句,您口中喊的那个啾啾,是贫僧的学生,还是您的亲子?”燕母的脚步一下子停下了,她的脸有些苍白,避开梵行的视线,强颜笑:“当然……当然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当初婆婆带走他,我为此伤心了这么多年,久久不能释怀……”梵行“哦”了一声,转身沿着河岸继续走,声音波澜不兴:“贫僧方才还心中疑惑,若您疼养子至此,怎会放心随意将他给贫僧,原来是贫僧误会了。”跟在他身后的女人身体一哆嗦,手心出了一层汗:“……不,我不是……”她咬住嘴,觉有些口干舌燥,心中有股燥郁之气升腾上来,让她浑身不安。
梵行还是不紧不慢地说着:“不过说到啾啾出门赚钱,贫僧有个小疑惑,当初燕夫人没有转女施主钱财金银以照顾他长大吗?听燕姑娘昨晚的话,贵家不应当穷困至此。”女人正心烦意,话走得比脑子快,口而出:“二郎好赌,家产多半被他赌完了,若不是……”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珠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什么森冷的东西要从口破出,让她本能地屏住了呼。
梵行重复了一遍:“好赌。”他抬头看着那轮不甚圆的月亮,眼角漫上了一点慈悲如莲花的笑意,声气温柔:“好赌之人绝不会无故停手戒赌……女施主,可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燕母直勾勾地盯着面前这个身形纤瘦拔的僧人,有那么一瞬间,她从这个清透悲悯的僧人身上,知到了某种高高在上的、令她到恐惧的情绪,她下意识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昨晚?不……我昨晚睡得很早,什么都没做。”梵行没有回身,轻柔地戳破了她单薄的自我保护:“不,女施主你忘了吗,你出来寻过贫僧。”女人的瞳孔一缩,脸上出一丝茫然和惊骇:“我……出来过?”梵行道:“是啊,出来过,并且也是在这条溪边,女施主还记得什么吗?”
“也是在……这条溪边……”燕母的眼神渐渐放空了,她眼神时而混沌时而清晰,呼也急促起来,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发着颤,忽然抬起,对着站在溪边的梵行脊背用力一推!
毫无防备的梵行被她大力一推,直接滑进了溪中,这条溪两岸极高,好似一条深幽幽的谷,他反应极快地单手攀住了岸边,脚尖下就是湍的水面。
饶是被忽然推入了生死险境,梵行面上也是静谧平和,眉眼里不见丝毫惊惧愤怒,只是静静望着燕母:“女施主为何要害贫僧?”浑身哆嗦得厉害的燕母这回反而镇定下来了,她低头望着梵行,一张苍白的脸上镶嵌的一对眼珠子明亮灼热得骇人,慢慢弯下,伸手去掰梵行的手指:“你要带走啾啾。”梵行冷静地说:“这是女施主的请求。”燕母深了一口气:“不,就算我没有这么说,你也会带走他的……你就是来找他的,那个故人——”她将一张苍白得可怕的脸凑近梵行,幽幽地问:“那个人,是不是燕凭栏?”梵行掀起眼皮,尚且一言未发,燕母就从气管里挤出了两声搐似的笑:“我就知道!只有他!燕家遭了难,主家都没人了,分家也落魄得不得了,只有他!他早早背叛了主家,现在平步青云当了大官,他是不是要把啾啾送给皇帝讨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