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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白,颤抖着嘴:“到……到时间了?怎么会……燕家明明……”她嘴里的话支离破碎,抱着四岁的弟弟,神情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只有一个时辰!再晚,你就是想走都走不了了!”这句话像是把容张皇的女人打醒了:“娘……二郎是老爷的兄弟,手里管着这么多事,我又跟着夫人……我们跑不掉的……”她神凄苦无措,视线仿佛无意般落在了老人怀里的四岁小儿身上。
茫然、疑惑、恍然、惊骇、恐惧……
这些表情从她脸上极快地闪过,清秀的容貌被扭曲成了鬼怪一样的狰狞:“娘?!啾啾……”老人神情冷静:“啾啾和小少爷一般大,只要我们能保下小少爷,老爷和夫人就是拼了命也会在官兵面前为你们遮掩,你们要活命,只有这一个法子。”燕多糖一家和主家走得太近了,他们是最为悉主家私的下人,在上头要抄家问罪的时候,这样的家生子往往是头一个被抓出来处刑拷打的,打死了也不过是一卷草席扔葬岗而已。
当时的燕多糖本没有听明白这短短一句话里渗透的冷酷血腥,她只是用小动物般的本能意识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在轰然爆炸的雷声里,她鼓足了勇气拦下开门的手:“,你要带啾啾去哪里?”老人抱着孙子,看面前眼神惶恐的孙女,心头酸涩:“带啾啾去看夫人,夫人说要认啾啾做干儿子呢。”认啾啾做干儿子?
这是好事情啊,以后啾啾能和少爷一块儿上学,也能得好差事,说不定还能放了卖身契去科考呢……
尚且天真的小女孩儿没想到为什么夫人要半夜里见啾啾,只是站在那看着撑起伞踏进了雨里。
大概是瓢泼的大雨和陌生的怀抱让小孩到了不安,男孩儿忽然惊醒,睁开眼睛看不见最喜的姐姐,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只看见燕多糖离他越来越远,张嘴就嚎哭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哭的小孩儿,就是婴儿时期饿了也只是哼哼几下,或许是命运给了他某种警示,让他本能地向着最为信赖的人发出最大的求救声。
燕多糖听着弟弟的哭声,心中不忍,于是拉了拉母亲的袖口:“娘,夫人要看弟弟,可以明天看吗?啾啾害怕了。”失魂落魄站在原地的女人像是被这一拉给惊醒了一般,她猛地扭头盯着燕多糖看了一会儿,眼里刷拉一下涌出泪来,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雨里:“娘!别带走啾啾!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女人在雨里声嘶力竭地喊,撑着伞的老人回头,对她说了一句什么,便抛下僵硬如石的儿媳走出了这座小院子。
燕多糖被突然冲出去的母亲唬了一跳,急忙拿着伞去为她挡雨,呆愣愣地站在雨里的女人双目无神,嘴里喃喃喊着弟弟的名字,见她担心地看着自己,便用冰冷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脸,声音低微地唤了一声“糖糖”。
这是她今晚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坐在屋内坐了半刻钟,而后又站起来,开始默不作声地收拾东西,燕多糖不敢和她说话,只怯怯地在一边递东西,垂着头的女人手脚麻利地收拢值钱的细软,有不断落下的水滴在布料上砸出深滚圆的痕。
她们很快就收好了东西,趁着夜离开了这座小院子,凌的马蹄和嘈杂人声在她们离开不久后如洪般从四面八方围住了燕府,火把灯笼的光明和热度几乎能驱散雨夜的寒。
她们出城后不多时,就坐着一辆驴车赶了上来,她怀里依旧抱着一个四岁的小孩儿,那孩子睡得香甜,粉嘟嘟的脸颊上还带有淡淡的香气,短手短脚包在土布制的衣裳里,好像是从路边捡了个神仙娃娃一般。
燕多糖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多想,抬头去问老人:“,啾啾呢?”一夜之间头发就白了不少的老人抱着那个孩子沉默了片刻,将孩子递给燕多糖看:“糖糖,这就是啾啾。”燕多糖睁大了眼睛,焦急地反驳:“这不是啾啾!”这怎么会是啾啾?啾啾是她一手扶着抱着长到四岁的,她比娘都要了解啾啾,啾啾的脸蛋儿鼓鼓的,但是没有这个小孩儿这么软乎,耳朵边上的头发也有一撮是断的……
她急着证明自己的正确,抬手去扯母亲的手:“娘,这不是啾啾!”娘是生下啾啾的人,她一定能认出来的!
老人抬起眼皮,凝视着双眼红肿的女人:“翠娘,你跟糖糖说,这是谁?”面对着婆婆的问和女儿殷切的目光,那个小小的孩子平稳地安睡在梦里,燕母忽然泪如雨下,哽咽着说:“是……啾啾,是娘的……啾啾……”老人点点头,语气平稳道:“昨夜夫人见了啾啾,喜得很,给啾啾取了个名字,叫燕无纠。”她取下肩膀上一只小包袱,递给燕母:“这是夫人给啾啾的成人礼物,等他成年了就给他吧,另外还有一些金银,充作家用。”转燕家上下就上了法场,昔的百年门楣,倾颓在了荒疏野草中,与这边的哭喊相对的,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女孩和一个四岁男孩踏上了返乡的路。
燕家遭逢大变,燕多糖的父亲悄悄回了乡,见女母亲都好好的,心下安定,对于这个陌生的“啾啾”,他一点异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