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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说娘是虚短,气机郁滞,还有说什么心病难医的。这几天病得愈发厉害,连都下不来了,水米都喂不进去,燕多糖打定主意要请坐堂大夫来看诊,这才……”梵行听了,思索一番,还是开了口:“贫僧倒是也略知晓一些岐黄之术,能否让贫僧看看令堂的病?”
“令……”燕无纠皱巴起一张小脸,“令什么?”梵行眨巴眨巴眼睛:“哦……就是你的娘亲,令尊的意思是你的父亲,还有令媛令郎,意思是你的儿女……不过你现在用不着。”燕无纠将这几个词在嘴里念了几遍,清清嗓子:“咳咳,你懂医术的话,让你看看令堂也不是不行……”梵行弯起眼睛,耐心地教他:“令堂这类称呼是敬称,用来指和你说话的人的,如果要提起自己的父母,应该用‘家’,比如家父家母、家君家慈之类。”燕无纠的脸腾一下涨的通红,气鼓鼓地盯着梵行瞅了好一会儿,把手一甩:“九爷才不要知道这些!这些是穷酸学的!路口那个五十了还没考上秀才的穷酸整天嘴里念的就是这个!”梵行看着他,对于他这样的发言没有表示什么,如果燕无纠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他不论怎么活都与他无关。
眉目悲悯温柔的佛子轻声道:“阿弥陀佛。”见他没有说些别的,燕无纠的神情里有了些许不明显的失落,他转过头,咕哝道:“你不是要看看我娘么,过来吧。”燕无纠起帘子就钻了进去,梵行在帘子外止步,轻声告了罪,才抬步入内。
里面的空间愈发仄狭小,燕无纠和燕多糖两个几乎已经把地方当当占据了,见他进来,燕多糖垂下眼睛说:“我出去买点菜,大师留下吃顿饭吧。”她出去了,梵行站在她原来站的位置,看向榻上的女人。
不过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那张被子也是补补得不能再补了的,在干瘪瘦削的女人身上,将那个年仅三十多岁的女人出了近乎年迈的苍老。
贫苦的人们里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讲究说法,梵行伸手去诊脉,燕无纠就站在一边看他。
他觉得这个和尚怪异极了。
他自小长在昌平坊,更小些的时候记忆已经模糊零碎,从能连续记事开始,他的生活就是吵闹的喧嚷和永远吃不的饥饿,唯一能依靠的母亲绵病榻,同样未长成的姐姐不得不奔波在外,一个没有保护没有依靠的少女吃尽了苦头才能找到一点吃食回来,更多的时候是被欺负了也无从倾诉。
燕无纠知那些下九的套路,各种话术门儿清,他年纪小,偷偷跟着大人们也少有招来打骂,最多不过被驱赶,借着年纪的便利,他进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也学了很多东西。
昌平坊的花街柳巷里多的是前来寻找乐子的达官贵人,也有不少前来寻找女词人的文人墨客,城外梵音寺来化缘的和尚他也见过不少,但无论是高门还是寒肆,没有一个人像这个和尚一样。
他的动作、语气、说话的方式乃至看人的神情……
燕无纠低下头,视线里是自己脏兮兮的手。
对方像是一朵雪白的他不敢去触碰的花,长在干净的水里,一颗慈悲心,一双观音眸,对他说那些从没有人愿意跟他说的话,教他没有人会教他的东西。
燕无纠把脏兮兮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
他在那样干净温柔的目光里,自惭形秽。
梵行把完了右手的脉,又翻开女人的眼皮看了看,再检查了一番她的舌苔,轻声说:“不是药石无灵的大病,主要是郁结于心,身体亏空过甚,加上长久营养不良,贫僧开一个方子,吃上几副药就能好,只是后续还要将养许久才行。”上的女人忽然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几声,良久,才疲惫地睁开一双浑浊无神的眼睛,她的瞳孔没有焦距,视力微弱,抬起一只手在半空动了动,拖长了无力的声音呼唤:“糖糖啊……糖糖……”燕无纠练地挤开梵行抓住那只手:“娘,姐买菜去了,你要喝水吗?还是方便?”听到这里梵行就想出去,女人停了片刻,略略提高了声音,悲喜加似的问:“是啾啾么?是娘的啾啾吗?”燕无纠低头看着女人的脸,乖顺地回答:“是啾啾。”女人枯瘦无力的手抓住了那只小手,握在口,长出了一口气:“娘的啾啾啊……可别再丢了……”恰巧拎着菜篮子回来的燕多糖听见了这句话,接话:“娘你睡糊涂了么?啾啾什么时候走丢过?”女人张着嘴愣了一会儿,表情也有些疑惑:“是啊……啾啾没有丢……”她喃喃自语着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又闭上眼沉沉睡去了,睡着时手中还握着燕无纠的手。
燕多糖飞快地看了梵行一眼,招呼弟弟:“出来吧,让娘睡,你去把柴火打了。”燕无纠小心翼翼地把手从女人手里出来,梵行注意到他还留恋地轻轻蹭了一下女人的手指。
“哎,知道了。”嘴里小声应着燕多糖的话,他拉着梵行的袖子让他在桌边仅有的两张凳子上坐下,“你在这等着,燕多糖炒的菜可好吃了。”他一路小跑出了门,少女提着篮子在梵行边上坐下开始择菜,被虫子蛀过的菜叶子也被她理了理放进菜堆里,说是去买菜,其实也不过是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