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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岚解释着,她主修符咒,但修的却是八卦传闻,提到这种东西总是张口就来。
可说完之后,闻时和谢问却同时朝他看了一眼。
张岚纳了闷:“看我干什么?就是这么说的。”她很坦然,闻时却忽然有些复杂。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很少去听这些传闻言,但难免有些会落进耳朵里。以前没有记忆还好,听来总觉得隔了一层雾,模模糊糊,像是不相干的别人的事。
现在却不同。
张岚言之凿凿地说着那些传闻,他脑中就会浮现出相应的场景来。
人是那个人,事却全然不同。……闻时记得那时候他们年纪都不算大,十余岁,少年心,练功的间隙里喜谈天论地。
钟思是个说话的,嘴巴闲不住,山上山下任何一点事到了他口中,都能变着花样聊上许久,弥补了闻时的寡言少语。
所以松云山虽然只住着零星几人,却是个热闹的地方。
那天是由什么话题而起的,闻时记不清了。
只记得钟思捧了一大兜碎石,哗啦一下摊开在练功台边的石桌上,一边扫掸着衣服上的灰,一边对卜宁和庄冶说:“喏,山长得别致些的石头都让我找来了,十分辛苦——”闻时从他背后侧身而过,翻上了一棵老树,把那横生的枝丫当榻坐下来,垂了一条长腿靠在树干上理傀线。
鹰似的金翅大鹏盘旋着过来,落到闻时肩头之前,在钟思后脑勺叼了一口。
钟思捂着头,吊儿郎当改口说:“哎,刚刚说错了,主要是我……和师弟放出去的傀一起给你们找的。大鹏也想帮忙,但我不敢让它动手,我怕它把山塌了,把我们瞎了。”金翅大鹏刚在闻时肩上站定,又要扇翅膀过去叼他。
他见好就收,立马抱头说:“最主要怕师父知道,觉得我们不干正事瞎折腾。”闻时倚着树干凉凉蹦了一句:“他已经知道了。”
“……”钟思明显怂了一下。
尘不到其实只在他们小时候严一些,大了成型了,便再没干涉过什么,甚至算得上万事包容,脾气极好。
但他天生带着距离,寻常人总是不敢亲近。所以几个徒弟见了他,依然会噤声不语,带着点怕,干什么都一副“被师父知道就完蛋了”的模样。
其实尘不到什么都知道,也没见他们谁完蛋了。
钟思怂了几秒,便恢复嬉闹本。站没站相地撑着桌子,用下巴指了指碎石说:“来吧,穷讲究的师兄,挑点喜的,剩下的我再给摆回去。”庄冶说:“我可不讲究啊,我随地摸几块石头就可以摆阵。”钟思冲卜宁努了努嘴:“没说你,说这位呢。铜板也要挑,石头也要挑,我倒很想看看石头能挑出什么花儿来。”卜宁“呵”了一声,睨了他一眼,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干干净净的小布兜,在那对碎石里挑挑拣拣,选了一些圆石。
闻时也瞥了一眼,那些石头除了长得胖,带点花纹,没什么特别的。
钟思很纳闷。
他捏了一个在手中掂量着,被卜宁拍开,便问:“怎么是这几个?我也没见你仔细品鉴,靠什么选的?”卜宁:“眼缘。”钟思翻了个夸张的白眼,把剩下的碎石收了。
卜宁没搭理他,随手捡了小木枝,在那些挑选出来的圆石上写画了几下。
钟思伸头探看:“写什么呢?”庄冶在旁边解释道:“印记,虽说万物皆有灵,但是留了印记的石头更好用一些。”
“哦,懂了,刻个名字就算你的了,是吧?”钟思转头去念卜宁留的印,“……你这画的什么?”卜宁一脸诧异:“你不识字啊?”钟思没好气地说:“去你的,你怎么不说你写得丑?我瞧着像个北字,又觉得有点怪,是北字么?”卜宁:“不是。”钟思:“那是?”卜宁:“我造的。”钟思:“那你嫌我不认字???”他们吵闹,庄冶在里面“好好好”地和稀泥,闻时抱着胳膊看戏。结果那天夜里,闻时扫了灯正要睡,却听见屋门被敲了几声。
他甩了傀线拉开门,尘不到提着灯站在门外“你不是下山去了?”闻时意外地看着他。
“又不叫人?”尘不到挑眉看了他一眼。
闻时盯着他闷了片刻,动了动刚要出声,就听他说:“算了,知道你要叫什么,咽回去吧。”他半真不假地摇了一下头,走进屋里,垂手往桌上放了一兜东西。
他从山下回来,时常会给闻时捎点稀奇东西。但他极其擅长吊人胃口,并不一次给全。
总是在闻时因为一些事闷不吭声或是在笼里见了什么苦景,才会放一两样出来逗人。
这几乎成了师徒间的一种往来默契。
像这样一兜全给的情况,实在少见,就好像对方有点心不在焉。
闻时盯着尘不到看了片刻,问道:“山下出事了么?”尘不到正要出去,闻言愣了一下说:“无事,睡吧。”闻时犟着没动,依然看着他。
尘不到已经走到门口了,又回头扫了一眼,失笑道:“瞪着我做什么?”他索在门口跟闻时闲谈了几句,直到把徒弟聊得放松下来,不再一副问审的模样,这才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