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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幕的碎片在眼前闪，闪得他头疼闷。

那些碎片，逆溯岁月长河，闪出一串白光，最后拼成初遇顾报恩时的样子。

太久远了，久远到顾闻香都惊奇自己居然还能记得。分明是毫无用处的记忆，却清晰得宛如发生在昨。

他看到六华洲的地下黑市，看到挥舞鞭子吆喝着卖半血的商人。小狼孩儿被待惨了，遍体鳞伤地蜷缩在关灵兽的兽笼里，饿得眼睛发红，不停地着铁栏上凝固的血迹。

当时的顾十三公子已经心机深重，很会为自己谋算。他觉得狼崽子又呆傻又凶狠，是个能利用的，于是花光了仅存的积蓄，从奴隶贩子手底买下了那小东西。

他亲手打开兽笼，把脏兮兮的小孩抱出来，给狼崽子起名“报恩”。要狼崽子时时刻刻记得这份恩情，用一辈子来报恩。

少时在顾家多年艰辛，他和顾报恩相依为命。……虽然他只把顾报恩当狗训，但从事实上来看，他们的确是在相依为命。

“来，叫公子。”

“跟我念，报恩是公子的。”

“报恩，你太傻，太容易被骗。所以要记得，这辈子只听公子的话，不要听别人的话。”魍魉鬼域覆灭那一夜，帝众叛亲离，是他让顾报恩与自己互换衣物，替自己引开天外神。

顾报恩眼眸清亮，歪头瞧着他。身后是焦土残垣，烽火狼烟。

很奇怪，有那么一瞬间，顾闻香几乎要产生一种小狼并不傻的错觉。

可是下一刻，顾报恩就呼雀跃起来，口里嚷嚷着:“衣服！公子，衣服！”那小傻子动得脸都红了，四肢并用地将自己往衣裳里，“报恩，穿公子，衣服！”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不知为何更加恼火。

太傻了……自己教了那么多年，这小狼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太废物。

他看着顾报恩傻笑着转身离去。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郁火在肺腑里冲撞着，顾闻香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

顾报恩是他的狗，是他的底牌，是他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刀刃——蔺负青怎敢以此来企图动摇他的心智，怎么敢！？

霎时间，辽阔的渊之内，灰紫奇光刺破夜，顾闻香倏地张开五指，再次运起了那座阵法！

光芒将顾闻香傲然抬起的眉眼染亮，连瞳孔都泛着疯狂的紫。

“嗤，真以为本公子不敢吗，”他鸷地咧开嘴，是一贯的胜券在握的笑容，拖长了音调道，“两位自个儿保重罢，闻香这里先走一步了……”方知渊倏地转身，急唤了声:“师哥！”蔺负青勾起角:“让他去。”刹那间两个时空于此刻融，四周的空气扭曲起来，阵上的符文发出呼应的光。

而在顾闻香的视野里，已浮现出悉的顾家后院的景。

他甚至都看见深秋金红的果树沉在夜下，面前站着一个少年人影，肩上头上落了枯叶。

是顾报恩，报恩在守着阵法等他！

虽说是预料之中的场景，可大约是被蔺负青刺狠了，顾闻香心中还是涌现出一股子的骄傲得意。

他笑了出来，双臂自轮椅上撑起身体，这是示意顾报恩将他抱起来的一个动作。

顾报恩踏前一步，伸手的同时抬起头，少年的一张脸在育界的月光下显得苍白而冰冷。

顾闻香笑意未散，却听见“噗哧”的一声。

是利物穿透血的声音。

每一次他让小狼帮他杀人的时候，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

尖锐的爪子捅进人的膛里，狠辣利索，一击毙命。

滴答……滴答。

顾闻香僵硬地，一点点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膛。血就从他愕然微张的角滴下来，落在顾报恩手腕的狼上。

顾闻香扑通跌回轮椅上。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心口，他不甘地瞪着，他不服输地睨着，可是那利爪仍在。月下有血迹快速扩散，染透衣襟……

“为……何……”顾闻香近乎偏执地从喉咙地挤出声音。他的脸孔疼得扭曲，口鼻间呛出鲜血。

而不停收缩着的瞳孔则倒映着顾报恩冰冷的脸，“你，你敢……对我——啊！！”未出口的话被惨叫遮断。

顾报恩猛然出了利爪，一线血红就从顾闻香后仰的前出，洒在两个时空的界之间！

蔺负青眸子微亮，不低声道:“好了。”阵主的心血泼洒在阵法四处，顿时符文俱亮。

电光石火之间，那端的顾报恩倏然撕开一枚卷轴，于是无数符文纷纷涌出，落在子母双阵重叠的阵眼之上。

月下，狼少年的表情很稳，很冷静。

他当然要冷静，倘若刚刚那的一爪有毫厘之差，顾闻香就算不重伤心脉也要够受。

脑中似又回响起魔君临行前的嘱咐。

“这是第二个命令。待我破天而去后，你来守住母阵，在阵法启动的那一刻取你家公子的心血，撕开卷轴，化成新阵。”他问:“公子会怎样？”魔君了他的脑袋:“你且放心，阵法一成，我便先送顾闻香回返育界。”顾报恩问:“真的？”蔺负青笑道:“当然。他留下，我还嫌碍手碍脚呢。”

…

…

盘宇渊内，顾闻香五指紧扣前伤口，五官狰狞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