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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旁边的老翁惊恐地要去捂他的嘴，却被一把挥开。

“体就是该死，要不是他引来妖，本没这么多事儿！！我们凡人就想好好过个子啊！我们过子不行吗！？”青年面孔赤红，崩溃地指着崩塌了一半的房墙，“那是老李家省吃俭用到去年才新筑的房子，现在都塌了，这个种赔钱吗！？”他手指又转，爬血丝的眼睛睨着蔺负青，又恐惧又癫狂地哭喊道:“你他娘的本不是仙人，世上哪儿有屠杀凡人的仙人啊！？我们天天供奉仙庙，仙人不应该庇护凡人的吗！？这是妖魔！妖魔啊！！”

…

…在这青年说出最后一句前，方知渊一直冷僻地沉默着，仿佛被骂“该死”、“种”的本不是自己。

可就在那句尖锐的“妖魔”在他耳畔炸响的时候，方知渊脸上瞬间血全无，蓦地身！

他颤着似想说些什么，可陡然间气急攻心，只觉得肺腑一绞，眼前白光闪，一口热血就先于声音从喉中呛了出来。

蔺负青瞳孔紧缩。

就是这一抹血，杀死了他残存的冷静。

这是他的人……

是他要护的人……

是他认的师弟……

是他喜的小祸星！！！

竟然在他面前，被这群凡人如此践踏侮辱，如此颠倒黑白，如此……

回神之时，那青年已经被他挥出的劲气当击中，吐血不止。蔺负青五指紧勾，狠窜上眼眉，雪白的剑锋正直指城主痛苦动的咽喉！

“蔺负青！”隐约听见方知渊唤他的声音，却像是隔了一层嗡嗡的耳鸣，听不清晰。

蔺负青的呼渐渐急促，原本清澈的眼底笼了一层森然的翳，扫过一张张惨淡的凡人面孔。

看啊，看啊。

不是都戴城主吗，不是都为城主不平吗……

为何到了他真出杀气的时候，竟无一人敢身护在城主面前，为城主挡剑！？

太可笑了，为何没有！！连他们口中鄙夷的“体”、“种”，都能为素未谋面的人做的事情——为何没有人敢做！！？

心魔出狰狞的真容，从泥淖中伸出无数指爪，拖他下沉。

口如灌了铅一样憋闷，令人反胃的血腥气升腾起来，随之而来的是难灭的屈辱与悲愤。

蔺负青痛极地想，这就是世间吗？

如此无情地残害着他心的星星的，就是师父要他救的世间吗！？

脏极了，丑陋极了。他当真要倾此一生，去救这样的一个人世间吗？

这世间，这世间——……

“——师哥！”蔺负青倏地惊醒，背后冷汗涔涔。

从背后传来的，仍是那样惯来冷硬的少年嗓音，却因着其中浮现的一丝慌，以及这称呼本来就带的亲呢含义，突然就变得柔软了。

方知渊狼狈地从地上滚爬起来，还淌着血的右手一把抓住了蔺负青控剑的手腕，沙哑道:“不行。”蔺负青猛地怔住。

眉眼间原本杀意凛然的寒，就这样被突然进来的惊愕冲淡了。

不仅是他，在场苦苦哀求的民众们，痛哭的城主子，连带着认命等死的城主，也都不敢相信地呆愣住了。

方知渊息着:“你想干什么，把剑收起来。”

“……”静。

一切皆静。

哭声没了，叫声没了。

风止息，云不，虫鸟不鸣。

心头妖魔销声。

蔺负青眼角泛红，嗓音紧绷如拉弦的硬弓:“为什么。”图南剑锋再近一寸，已经抵住了城主淌着豆大冷汗的脖颈。

方知渊咬着牙关，死死攥着蔺负青的手腕往下，力道不松反增:“不行！”他右手抖得厉害，臂上伤口绽开，鲜血越越多，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汇成一摊。

蔺负青怒道:“松手！你右手不想要了！？”方知渊声音更厉:“你先松手！！”蔺负青下颔微昂，冷淡道:“我为什么要松手。”那淡淡的语调化了某种情绪，对峙的两人之间，有什么已经紧绷到极点的东西轰然炸开了。

“——你不是说要飞升成仙吗！！？”方知渊突然就和被火点着了似的，眉目凌厉地高声怒喝:“仙人的剑，就是给你用来在这种凡俗界的破城街头，指着这群愚不可及的废物吗！！？”

“……”蔺负青愣住了，他张口失声。

黑衣少年浑身都在哆嗦，眼瞳的焦距都有些散了，只有高亢的嗓音是还稳的:“想为我出气是不是？想替我教训人是不是！？蔺负青你好天真……你到现在还看不清我是个什么东西吗！！？”

…

…太突然了。

蔺负青本想不通这人哪儿来那么暴躁脾气，活像是自从来了虚云后一直苦苦抑的什么东西，突然在此刻爆炸了一样。

“我是祸星！是命祸星！！”方知渊染血的右手倏然抓住了自己心口的衣襟，瘦削的手指一阵阵地痉挛着，几乎要令人怀疑他是想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伤过我的人成百，想杀我的人上千，你难道还都能教训个遍吗！？——那你这辈子就废了！！”蔺负青早就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吼给吼懵了，控着图南的力道不自觉地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