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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一次,炉子上的药温好了,小筝先垫着棉布把它端起来。正逢自己叫她有事情吩咐,她便把手中的药罐递给了青槐。那可是一个女孩子家家都端得起来的药罐,青槐一接过去,脸上神情都变了,药罐在左右手中倒了几下,终于忍耐不住扔在地上。
好不容易煮好的药就这样白白泼了,小筝不高兴的责怪了青槐几句,然而清漾却知道,在小筝手中只能算略烫的触,在被易容药改了体质的青槐手上,便如同把手放进火炉中灼烧,疼痛不是常人所能估计的。
别人尚且能忍受的痛楚,在他身上都变得如此剧烈,更勿论常人都不能忍受的痛楚的极限。
清漾越发着急,她憋足了劲儿想动弹一下身体,却依然只能软软地晃晃手指。
青槐那个混蛋!平时不声不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了江湖上点定人的招数!
她心里又恨又急,只想喊出声来,让那些军中的渣滓冲她来好了,然而却只能嘴无声地翕动几下,眼角缓缓渗出一点晶莹的泪珠。
耳中的叫骂声和踢打声依然不决,却再也听不到青槐的痛呼声。
青槐,不要死。不要死。
外边传来木打的声音,传来□□沉重的砸向地面的声音,传来那几个残暴的士兵酒气熏人的笑骂声。
清漾的眼睛逐渐变得盈水雾。
突然,万籁俱静。
她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时,屋子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有力而急速的脚步声急切的迈进来。那脚步声在门口稍驻,便立即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青槐?
盖在她身上的柴草被暴的推开,然而映在她眼中的却不是青槐的脸。
是檀云。
檀云惊讶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道:“是你?青槐指给我屋中有人,我还不信。幸亏……”清漾来不及听他要说什么,待道一解,便急忙爬出柴草堆,跌跌撞撞地冲至屋外。院子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她一眼便看到槐树下瘫倒的少年,急急扑了上去,把他抱在怀里。
眼中的泪珠滴上青槐那张早就不算俊俏的脸,顺着他沾着残雪、混着泥土的腮滑落。
“青槐……”他身上衣衫不整,出的手臂和腿上各有几条斑驳的青紫淤肿。衣衫的下摆被撕开,部下的雪地上氤氲出斑斑血迹。
那几个混蛋居然……
清漾活这样大,第一次有了将人碎尸万段的念头。她只听说过有时军中由于寂寞难耐,士兵们会狎男子,但从未曾想过,这样肮脏的事情会发生在她的青槐的身上!
青槐的头仰躺在她的膝上,如同被什么哽住喉咙似得,嘴角一直往外冒着血水。清漾用手颤动着扶正他的下颌,他呕吐几下,一条被血染红的吐了出来。
居然是一截被咬断的舌头!
她明白过来,为何自那一声痛呼后,就再也没有听他因痛叫过。
她抱着他搐的身体,把头缓缓地埋在他的口上,直到眼泪无声的打他前的衣裳,直到脸颊下的口再也没有一丝温度。
她轻轻地把青槐的身体放下,起身沉默的走至檀云身边,一言不发地伸手出檀云际的匕首。
檀云刚刚想要阻拦,看到她神,只得任由她拿走。清漾提着匕首一步一步走过去,用匕首狠狠地割下那伤了青槐的人的人头。
一个。两个。三个。
清漾把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脸上和手上早已血污一片。
她低头凝视自己溅血滴的手指半响,复回身在槐树下掘出那黑漆铜盒。一手拿着盒子,一手绕到已经气绝的青槐的背后,想要抱他起来。
檀云醒悟过来似得赶上去劝:“全城戒严,你带不走的。”清漾凝视怀中的青槐片刻,把他复又平放在残存积雪的地上,回到自己藏身的屋中搬出那成堆的柴草,垫在他身下。院子里的药炉边上,有以往煮药剩下的打火石。她去捡了几块,用力的如同宣一般,重重地击打了几下。
干枯的柴草很容易就燃起来了,火苗愈来愈大,逐渐噬掉了火中那个消瘦的人形。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青槐这个人了。
再也没有了。
☆、水落石出皇帝被程婕妤扶着喝了一盏茶,复懒懒地躺下。
他扯过锦被,自顾自地合上眼帘,并不跟金鸾多说一句话。程氏也习以为常,伺候他喝过,便安静地把杯盏收拾齐整,端到一边。
自从阅过刘钰在狱中畏罪自杀的折子后,尚在壮年的皇帝身体也一不如一,原先尚可称为微恙,现在居然显出仓皇的颓势来,还不如老太后在世时的神头儿。
但早朝虽罢,皇帝内心还是猜测得到一二,前朝恐怕早就握在三子刘蒨的手里,要杀要剐,都得由这个儿子说了算。后也不由自己掌控了:刘钰死讯一出,往常伺候他药膳的尤昭仪就莫名消失,大概早就在这里哪个角落尸骨无存了吧?
朝文帝失神地躺在软榻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片静默中,传来外殿朱门推开的吱呀声,接着便是几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光从这脚步声中,似乎都能看到来人的举重若轻、势在必得。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朝文帝慢慢睁开眼,果不其然的看到了一身黑朝服的刘蒨。
程氏不知何时已经颇有眼的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