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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了面包给你。”肖照山重新看回笔尖，平声答道:“不用，再有半小时就差不多了。”肖池甯说:“下山也要时间。”

“四十分钟很久么？”

“我从旅馆走到这儿花了两个小时。”肖照山简短道:“你自己的问题。”肖池甯一动不动:“我生病了，没力气。”

“所以不在旅馆睡非要跑到这儿来睡？”

“因为爬累了。”肖照山不想再接他的茬:“那就闭嘴睡你的。”肖池甯安静了一会儿，再度开口说:“其实我是找错了路。”肖照山不理。

“爸爸，你说，”肖池甯放下手睁开眼，躺在石头上转脸看向他，神情平静地问，“为什么陆地上的桥也叫‘桥’呢？”

“我一直以为只有在水上的才能叫桥，地上的都叫路。”肖照山望了望对面巍然的松林，对照着在画纸上添了更重的绿。

“桥也是路，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他答。

“不一样。如果不是经过那座桥，”肖池甯扬手随便一指，“我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恐高。”肖照山扭头垂下眼看他:“上天台没问题？坐飞机没问题？”

“没问题。”肖池甯摇头。

“那你大概不是恐高。”肖照山勾笑了笑，眼里的彩让人分不清是嘲讽还是安抚，“你是怕死。”肖池甯立刻否定:“我不怕死。”把那句话说出口后，肖照山莫名到了一种快。他收回视线接着作画，万分肯定地说:“肖池甯，没有人不怕死。”

“包括你？”

“包括我。”肖池甯移开眼睛，笔直地望着天，沉默半晌后才喃喃道:“爸爸，可能你是对的。”

“以前的我不怕死，因为没有人我。”他对上肖照山倾泻而下的目光，面目天真地说，“但现在的我怕了，因为我知道起码你会我。”肖照山已经决心不再回避和他探讨这个问题，便追问道:“如果你没被过，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还是不你？”

“我见过别人被的样子。”肖池甯有点困了，伸着懒拉长了声音，“爸爸，我见过。”肖照山只把这当作小孩惯有的妄想，不以为意地说:“你看到的它是什么样子？”风越来越大，肖池甯头疼起来，更加想睡。他闭上眼，朝向肖照山将自己蜷了起来。

“你和池凊。你们不是很相吗？”这出乎肖照山的预料，让他像是被问住了一般难以言语。

“她给你的尊重和自由——”肖池甯摸索着穿过肖照山小腹与画板间的隙，横亘地搂住他的，额头抵上他的骨，闷声说:“我也可以给你，我的全部都可以给你。”

“只要你不拒绝，我们就会相的。”第二十八章肖池甯梦到了刘润曦。

很奇怪，明明坐在刘润曦的前方，但梦里的他却能清楚地看见刘润曦投过来的目光。

从教室到场，从场到校门，从校门到小区外，不管走到哪儿都如影随形。它们狂热又神经质，像个伺机行凶的杀手让人胆战心惊。

肖池甯踩着滑板加快了速度往前跑，世界顿时只剩下了他们二人。他着风跑到空的大街，跳下滑板准备遁入小路。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了他的肩膀。

肖池甯心脏一沉，出于自卫的本能发力拧住了那只手，惶恐回头，便看到了早该被甩开的刘润曦正站在他身后，气息如常地对他笑。

肖池甯猛地睁开眼，惊魂未定地对着肖照山的脸愣了好几秒，才劫后余生地吐出一口气。

肖照山背着画板半蹲在他身边，不悦地问:“掐够了没？”肖池甯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死死抓着他的手，用力到他的虎口上都留了俩鲜明的指甲印。

“快起来，下雨了。”肖照山催。

似乎是为验证这句话，肖池甯松开手，刚撑着身子坐起来，一颗豆大的雨珠就落到了他的脑门上。

“几点了？”肖照山提上油画箱，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四点。”肖池甯算了算，观景台上风这么大，他竟然没被冻醒，足足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盹，实在是稀奇。

“哦，我没带伞。”肖照山转身离开观景台:“那还不快点？”肖池甯站起来，拍拍股跟上他:“大不了淋着回去。”肖照山停下脚步回头盯他:“发烧很舒服吗？”肖池甯笑了笑:“爸爸愿意照顾我就很舒服。”肖照山难以理解肖池甯亲近他的意图和方式:“装可怜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肖池甯不以为然:“可我是真的可怜。”肖照山听了听逐渐成形的雨声，不想再费时间和他斗嘴。

“随便你。”说完，他就沿着林中小路快步向吊桥的方向走去。

肖池甯小跑到他身旁，擅自挽上他的手臂:“我怕死，过桥的时候爸爸你要牵着我。”肖照山懒得和他计较，揣在包里的手动都没动。但走上吊桥后他故意没减速，强行拖着即使战战兢兢也不肯撒手的肖池甯，在半分钟内通过了吊桥。

但就算这样赶路，雨势还是无法阻挡地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