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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才刚十六。身份证上故意改大了一岁,对吧。”肖池甯看着墓碑上的生卒年月,又点了一支烟,自己起来,“南方也有这样的说法,早读书的孩子聪明,成绩更容易搞上去。”

“所以老不死的特别后悔,后悔当年没多花点钱,提前把我送进小学念书。”他抬头望了望沉沉的天,叹息道,“其实她可怜的。”

“老公死得早,她一个人照顾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结果小的那个没五岁就被车碾死了。大的这个算是熬出了头,但是除了按时打钱什么都懒得管,还把我这个拖油瓶甩给了她。”肖池甯低下头,伸手帮胡颖雪扫掉了肩上的积雪:“你看,我们谁都不好过。”他冻红的指尖,说:“我老是想,人到底为什么要繁衍、凭什么能繁衍,这么垃圾的物种,灭绝最好,地球没有我们会更美丽。”

“科技一年比一年发达,人心一年比一年坏,现在给孕妇让个座都能被夸得天花坠,这说明什么?”肖池甯拿起胡颖雪面前那支快被风吹熄的烟了一口,缓缓道,“说明人过得越来越好了,善行越来越少见了,我们越来越自私,越来越冷漠了。”他把烟放回胡颖雪面前:“肖照山跟我说,人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谁都帮不了谁,我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你无数次。”肖池甯垂首笑了笑:“他是对的。”凛冽的风呼啸而过,发出拉风箱一样可怖的声响,陵园里残留在枝头的大大小小的叶片上,雪哗啦啦地倾覆在地。

完了手里的这支烟,他才再度开口:“我有点冷了。北京太冷了。”他给胡颖雪续了一支烟,自己却失去了烟的兴致,只伸腿弯腿,玩儿似地小幅滑动垫在|股下面的滑板。

“肖照山不想要孩子,我完全能理解。”他语气轻快道,“有时候看到他和池凊的脸,我都很庆幸自己是个同恋,生不出一个像我的孩子。毕竟人啊,心智太不坚定,谁都逃不过血缘的制裁。”

“你说从小被家暴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被迫惯了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被溺惯了的孩子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他停下动作,看向胡颖雪的墓碑,问,“你要是长大了,会是什么样,我长大了又是什么样,你能想象吗?”

“我不敢想象。”他抚摸着与气温一致的冰凉的墓碑,突然平淡地发表了一段本该慷慨昂的演讲:“‘乐队呢,接着吹打,到钢管烫手为止,放鞭炮的接着放,到天使们觉得烫为止,酒尽管上,喝到不省人事为止,帮工的,走钢丝的,屠夫,照相的,全都过来吧,账都算在我身上,女士们先生们,布拉卡曼的坏名声从此一笔勾销,接下来大家开始狂吧。’[1]”他收回手,沉默半晌,声音愈发轻了,仿佛怕被隔壁的亡人听见心里话。

“胡颖雪,我狂不起来。虽然我早就料到报复完肖照山和池凊,我的人生会变成一片荒漠,但我还是这么做了。”肖池甯俯身趴在膝盖上,用脚尖划拉着地上的积雪:“为什么,胡颖雪,我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当不了哥谭市[2]的正义使者,为什么还执意要这么做呢?”没有人能回答他,他却像是得到了指引一般,颔首道:“是啊,我好像被意义绑架了,一度以为幸福是人生的义务[3],是每个人都理应存在的此岸。如果有谁不幸福,那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是该被惩治的罪恶。”他把雪堆成了一座小山。

“元旦那天,肖照山抱着我坐在飘窗上看雪,可能就是我这辈子最接近幸福的时刻了。”紧接着,再将山尖一脚踏平。

“但那也只是‘接近’。”

“他的坏名声没办法一笔勾销,我也没有超能力,可以让他死而复生、生而复死,在棺材里永远地受折磨[4]。”肖池甯从膝盖上抬起头,望向眼前的胡颖雪,不知何时,脸上已经纵泪痕。

“我好多次躺在他身边,看见他毫不设防睡的样子,都会想,要不算了吧,起码他现在很我,我为什么要亲手毁掉自己渴望的一切呢。”他哽咽着说:“可我分明骗他、恨他,一千次一万次地想过要杀了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我变得这么……舍不得了?”他大睁着双眼,任两行热泪簌簌落下:“你说,我是不是遗传到了池凊,和她一样伪善又自大?”他瘪着嘴,像个委屈极了的小孩,喃喃道:“我不要变成她,我不要……”寒风拼命地往此岸吹,没了分割幸福与苦难的河上摆渡人的呼唤。

再也没了归处,遍寻万乡亦找不到去处。新生活的开端总是这样令人尴尬,难上难下。

肖池甯放肆地哭了一会儿,等擦干眼泪便又像个理直气壮的少年,和朋友讲玩笑话、聊平凡事。

“你的记我寄去杭州了,我买了今天晚上的机票,刚好回去等慢递。就是不知道肖照山有没有报警。”他起身捡了地上的烟头。

“下次来不知道是多久了。”他抱着滑板,说,“希望到时候你已经投了个好胎,当一只动物园里的小熊猫,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事儿自己的大尾巴,想干嘛就干嘛。”

“胡颖雪,我走啦。”他拍了拍胡颖雪的墓碑,轻声道,“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