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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随着衣衫渐渐被白雪打,这年轻道士浑身被至悲刺到沸腾的热血,也慢慢冷却下来。他提着剑,摇摇晃晃着向后退了几步,低头看了看剑,又看了看君长夜,仍觉得没能手刃仇人,实在对不起小师叔。可没等他将剑再度提起来,一只手却突然自旁侧伸过来,直接抓着血刃将剑夺过,“哐当”一声扔在了地上。
怀远扭头一看,却是望舒君。
望舒君方才,分明还在小师叔身边。怀远知道他与晚晴向来情最好,那他阻止自己,莫非是想亲手替小师叔报仇吗?
男子面在雪映衬下愈显冷白,擦肩而过的瞬间,怀远只听到对方冷冷丢下一句“去照顾你师父”,就见那袭白衣疾步向石头山上钉着的魔走去。
他这才隐约记起,望舒君与那魔头似乎,也曾是师徒。
但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怀远不及多想,就见月清尘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他回身去寻自家师父,却先见云圣君握着剑袍站在小师叔身边,正盯着这边出神,而那天蓝剑袍先前还披在望舒君身上。师父则失魂落魄般向云圣君所在走去,面容愁苦溢,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岁之数。
印象中,玉虚师父还从没像现在这般脆弱过,也从未像此刻这般需要自己。而小师叔正孤零零躺在雪地里,自己如何能弃他们不顾?
于是怀远弯将剑从红雪里拾起来,随即同样快步向晚晴尸身所在处走去。
云琊立在崖边,手指开始无意识摩挲起掌中的冰冷杆。看见茅山宗的一对师徒正向这边赶来,他只机械点了个头,目光就再度越过他们,看向不远处那座黑黢黢的石头山。
雪下得愈发绵密,如里飘了城的风絮,黏在眼睫上,重得叫云琊几乎睁不开眼,也将石山上下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掩盖其中,叫人看不清雪中光景。而他丹田如火烧,耳边尽是雷鸣,此刻独立于漫天风雪中,忽然觉得茫然,仿佛这偌大天地间,只剩了他自己一个人。
月清尘会杀了君长夜,还是放了他?
君长夜在月清尘心中,究竟有多重要?
云琊倏尔低下头去,自嘲般笑了一声,觉得口憋闷得难受,很想对着空谷长啸上几声,很想携上青云,将这整片天地捣成一片废墟。
可他没动,非但没动,还几乎在原地站成了个没有热气儿的麻木雪人。就连玉虚在他身边扑倒在雪中,抱住晚晴的尸身开始放声痛哭,云琊都没有任何觉。
他只是一直在回忆,自己这些年,究竟错过了什么。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云琊忽然听到重物坠地的声音,将他心中那片天地的久寂彻底打破。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了雪的障,他看到君长夜从那座黑的石山上摔落下来,径直倒在雪地里,衣上血将所过处尽皆染成一片鲜红。
月清尘站在石头山对面,恰好背对云琊,是以云琊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到君长夜费力地仰起头来,正对月清尘说着什么。他说得很快,云琊侧耳努力去听,却只能从呼啸而来的风中捕捉到只言片语。
他听到的那句话是:“你要我偿命吗?”
“月清尘,”君长夜慢慢从地上撑起身子,固执地问道:“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真的信任过我,是不是?”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摇了摇头,像是觉得这话问得荒唐。事实就在眼前摆着,他并非眼盲,自己不愿意去看,还非要人家亲口说出来。然而有些事不宜说破,若真把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也只不过是消磨情分,徒增伤怀罢了。
可他们情分本就不多,他一点点积攒起来,攒了那么久,依然只有一点点,如何能经得起这般消磨?
月清尘忽然笑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竟叫听的人生出些许虚幻的觉,像踩在棉花上,像飘在云里。
他说:“你扪心自问,你值得吗?”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君长夜一眨不眨,仿佛想将眼前人此刻决绝模样永远记在心里。片刻之后,他忽然起身,一把攥住月清尘的手,急促问道:“你要我偿命吗?”
“有用吗?”月清尘却毫不留情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你以为你死了,曾经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就都能活过来了吗?你以为你死了,他就能活过来了吗?”先前为从石山上身,本就耗了君长夜不少气力,此刻被甩开,他竟似乎没力气再爬起来,索将自己一点点蜷缩在雪里,慢慢闭上眼睛。封神刀倒在主人身边,亦渐渐被雪掩埋,仿佛成了锈迹斑斑的凡铁一块,再无当年叱咤风云的半分风华。
“如果能,你一定会要我偿命,是吗?”君长夜喃喃道,“师尊,莫非你也觉得,你我从来殊途吗?”
“自古正不两立,”凌厉北风吹起月清尘散落的衣摆,倏尔拂过君长夜脸颊,冰得彻骨,一如他即将出口的话,“我先前也以为,此话有失偏颇,可现在看来,魔就是魔。想想你做的一切,君长夜,自始至终,你敢说你就从未错过吗?”耳边似乎传来霜寒出鞘的声音,君长夜一直撑着的肩膀忽然垂落下来,仿佛终于了气。
“我先前一直以为,若长久以烈火炙烤,温火慢煮,连寒冰都能融化,你为何不能?”他仍旧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可我后来才发现,我错了,你本不是冰。你本是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