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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组都在忙这件事,却也只能让组里的医疗队先给他简单处理,随时看护。
大约等了一天半,一组共三架救援直升机出现在片场上空,打头的那一架还跳下一人,连皮鞋都没换,防风服的拉链口还卡了领带,黑着脸往营地深处祝炎棠的帐篷走,一群人上去,给他带路,都叫他“谢老板”。
很年轻,也很有当老板的样子,但没那么好看。
李白想,祝炎棠有救了。
又想,自己大概要赋闲一段时间。不过也不一定,祝炎棠的戏份暂停,还可以抓紧时间拍别人的镜头,自己要是成天没事干只会吃盒饭,八成也要过去帮忙。
谁知道他抱起双臂缩着脖子,刚准备往自己帐篷走就被人拉住,是祝炎棠的助理之一,那人叫他一块上直升机。
“祝先生说你放假了,”那人照着手机,稍显尴尬地念道,“可以去找你想见的人了。”李白被直升机送到火车站,一路高反吐得稀里哗啦,十分新奇的经历。之后又回归普通,买了最近的慢车票,等了两天,来到攀枝花。去雷波他坐的是旅游大巴,那时正是三月时,北京的风呼起来应该像干燥的绒,巴山楚水这一路的积云和雨却能渗到里,直把人骨头冻成脆的,再用山路颠碎。在县城他考虑再三,比起上次赶时间包车然后一路都在担惊受怕,总觉得司机要趁语言不通把自己拐走卖器官,这次他最终选择慢悠悠地等待往返于各个乡镇之间的大巴。
的确够慢,三天过后,李白才找完第五和第六所中学,备忘本折角的那页只剩下一个方框还没画勾。
还真是这么不凑巧,要让他找到最后?
但如果杨剪真的在那里——第七所,青岗中学——再要他绕上一个月的远,李白也愿意。
唐僧那种有慧有帮手的取经也得八十一难,他这才多少啊。
好在老天这回比较讲究诚信,当李白站在那扇简陋的校门口,他还未进去,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杨剪穿着白衬衫,黑子,头发有点长了,被风吹得翘起来,正跟一群孩子一起踢一只小小的皮球。刚下过雨,球在土地上越滚越脏,孩子们男孩女孩都有,却是推推搡搡,不亦乐乎。踢了没一会儿又改打篮球,还是原先的那个皮球,已经旧得弹不佳,小孩拍起来得用很大力气,杨剪让着他们,抱起瘦小的让他们玩扣篮,手和他们的一样,被染得黑黑的,白衬衫也被拍上很多孩子们的泥手印。
原先的竞技变成游戏,却好像更引人了一点。四周的校舍都静悄悄的,只有场那一小块热闹,好像其他孩子也全都聚在这儿,围成一个大圈,呼,起哄,没来由地蹦蹦跳跳,孩子们就是这样,还有几个一同围观的大人,都笑眯眯的,大概都是老师,有一个穿夹克衫的驼背老头,一个盘着灰白头发带袖套的老妇,还有一个扎马尾穿衣裙的年轻女人。
杨剪也在笑,很开怀,个子高高的,还比以前更瘦了一点,在那一堆人中间,哪怕隔着人墙,李白也能清楚地把他框在眼里。
三年,四个月,五天,二零零七年十月十二到二零一一年三月十七,超过了一千二百个子……每一天不是过去了,而是化成无事可记的白纸,叠在李白肩上,泡上胶水层层紧贴,早已密不透风。此时它们却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李白抖抖肩膀就再也不剩。
这三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等待,寻找,找不到时的烟灰和眼泪,好像都没存在过,没造成任何意义,也不必再提了。李白的眼睛只能看见杨剪了。
然而看了一会儿,李白就转身走了,那些笑在身后远去,好像没过多久,运动会就真的停了下来。他的手在兜里,隔着牛仔料把大腿掐出了肿包,火辣辣地疼,却没办法提起自己的肌,再返回去,迈进校园半步。
仍有诅咒挡他。仍有名为“再也不见”的谶言。仍有那条不知是厌恶还是思念的河,不,那是一条江一片海吧!随时要淹没他,从漫过脚背开始。他还是无法望着杨剪并保持平静。
但他至少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诺,在来不及之前离开。
大巴要到晚八点才有一班,只是等待的那段时间比较难熬罢了。李白蹲在车站角落,脚下踩着泥,伞缘滴着雨水,行李只有小小一包,他变成一只蘑菇。暗才适合他,不敢站出去,他怕杨剪会找来,但事实上是没有,雨越下越大,连等车的都只有他一个,这似乎让他觉好了不少。
杨剪还活着,好像还很快乐,终于被他找到了,他也如愿以偿地看了几眼。好多眼。没有造成任何尴尬与不愉快。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李白坐车去了成都,在最大的商场里购物,攒了五个箱子。在收到通知回往剧组前,他把它们一并寄了出去。先前在青岗中学门口看到了义务教育宣传单,红字标语写着“今天辍学的孩子就是明天的困难户”,单子左下角有联系电话,抬头是“杨老师”,李白没有拍,而是把那张纸直接撕了下来。
在邮局他照着它填写完毕,又跟宝贝似的夹回本子里。
“一定要送到啊,尤其这个,千万不能丢了,”他拍了拍放在最上层的小纸箱,冲工作人员笑,“谢谢您了。”复工之后李白没跟祝炎棠提起过这一趟的经历,因为他知道这必然会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