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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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回头对警卫一笑。
“都怪我。”他一边说,一边从脖子上取下用银链子拴着的沉甸甸的金属十字架,给警卫。这次他再通过时,机器没有发出声音。警卫把十字架还给神父,两人接着往前走,到了监狱内部。
牢房边上的走廊里臭不可闻。
警卫泰然自若地说:“要知道,您在这儿是费时间,神父。这些畜生本无灵魂可以拯救。”
“我们还是得试试,孩子。”警卫摇摇头。
“我告诉您,地狱的大门在等着他们俩呢。”神父惊讶地望着警卫。
“他们俩?他们跟我说要作忏悔的有三个嘛。”警卫耸耸肩。
“我们为您节省了点儿时间。萨莫拉今天上午死在医院里了,是心脏病。”他们到了最深处的两间牢房。
“到了,神父。”警卫打开一扇门,小心翼翼地退出来,让神父进到牢里,然后锁上门,站在走廊上,警觉地注意着一切动向。
脏乎乎的牢上躺着一个人,神父走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孩子?”
“里卡多·梅利亚多。”神父低头盯着他看。很难描述这个人长得什么样,他的脸肿了,伤痕累累,双眼几乎睁不开。犯人透过厚厚的嘴说:“很高兴您能来,神父。”神父回答说:“拯救你是教会的职责,孩子。”
“他们今天上午就要绞死我吗?”神父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头。
“你已被判处绞刑。”里卡多·梅利亚多抬头看着他。
“不!”
“很遗憾。命令是首相亲自下达的。”随后,神父把手放在犯人头上,诵道:“告诉我你的罪过…①”①原文为西班牙语。
里卡多·梅利亚多说:“我的思想、言论和行为都罪孽深重,我全心忏悔我的一切罪过。”
“愿我们的天父拯救你的灵魂。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②”②原文为西班牙语。
警卫在牢房外听着,暗想:这样费时间真蠢!上帝会对着他的眼睛吐口水的。
神父的工作结束了。
“再见③,孩子,愿上帝平静地接受你的灵魂。”③原文为西班牙语。
神父走到牢门前,警卫打开牢门的锁,退回来,用对准犯人。门锁上后,警卫走到旁边的牢房,打开了门。
“给您了,神父。”神父走进第二间牢房。里面的人也已被打得遍体鳞伤。神父看了他很久。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
“费利克斯·卡皮奥。”他声音嘶哑,胡子未能遮住脸上一块青紫的新伤疤“我不怕死,神父。”
“很好,孩子。归结底,我们谁也不能幸免。”神父听卡皮奥忏悔时,从远处传来阵阵声,起初是低沉的,接着声音越来越大,在整个建筑里回响起来。那是雷鸣般的牛蹄声,还有跑着的人在尖叫。警卫听着听着,惊慌起来。声音以极快的速度传播,越来越近。
“您最好快点儿,神父。外面出了怪事。”
“结束了。”警卫赶快打开牢门。神父回到走廊里。警卫锁上门。监狱的前部传来巨大的冲撞声,警卫转过身,从装有铁栅的狭窄窗口往外看。
“见鬼,是什么声音?”神父说:“听起来好像是有人想让我们听听他的意见。我可以借用一下那个吗?”
“借什么?”
“你的武器。劳驾。”神父一边说,一边近警卫。然后,他一言不发地拔下脖子上那个大十字架的头。一把寒光闪闪的银匕首了出来,它快如闪电地扎进了警卫的膛。
“你看,孩子,”他从奄奄一息的警卫手中抓过冲锋“上帝和我决定,你再也不需要这件武器了。以上帝的名义。”海梅·米罗说着,虔诚地在自己身上画了个十字。
警卫倒在水泥地板上。海梅·米罗从尸体身上取下钥匙,迅速打开两间牢房的门。街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们走。”海梅命令道。
里卡多·梅利亚多捡起机。
“你扮神父真他妈的像极了。连我都差点儿相信了。”他那肿起的嘴微微一笑。
“他们把你们俩折腾苦了,是吗?别担心,他们是要为此付出代价的。”海梅搂着他们俩,扶着他们步入走廊。
“萨莫拉怎么样啦?”
“警卫们把他打死了。我们听得见他的叫喊声。他们把他拖到医院,说他是心脏病发作死的。”他们前面是一道锁着的铁门。
“在这里等着。”海梅说。
他走近铁门,对门外的警卫说:“我办完了。”警卫打开门锁。
“您最好快点儿,神父。外面有点儿——”他这句话永远说不完了。海梅的匕首了进去,警卫口里涌出大股鲜血。
海梅向那两个人做了个手势。
“来吧。”费利克斯·卡皮奥捡起警卫的,他们开始下楼。外面已是一片混。警察在疯狂地到处跑,想清楚出了什么事,还要对付院子里尖叫着的人群——他们连滚带爬,想躲开发了疯的牛群。有一头牛已冲进这幢建筑物的前部,撞毁了石门;另一头牛正撕开地上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的身子。
红卡车就在院子里,发动机还在转着。混之中,他们三人几乎没引起人们注意;确实有几个人看见他们逃走了,但他们自顾不暇,本没有空管这件事。海梅和他的部下一声不吭地跳上卡车的后部。卡车飞快开走,惊散了拥挤的街道上惊魂未定的行人。
民防卫队是准军事建制的农村警察部队,他们身穿绿制服,头戴黑漆皮帽,正在枉费力气地想控制住歇斯底里的人群。驻防省会的武装警察面对这疯狂的景象也束手无策。人们正在拼命向各处逃遁,绝望地要躲开那些发怒的牛群。牛造成的危险还不及人们自己造成的危险大,因为他们急着逃命,相互践踏。奔跑的人群绊倒了老人和妇女。
海梅惊恐地盯着这骇人的场面。
“原来的计划不是这样呀!”他大叫道。他无能为力地盯着这场正在进行的大屠杀,却毫无办法可以制止它,只好闭上眼睛,不看这个场面。
卡车到达潘普洛纳郊区,径直向南,把和嘈杂声抛在了后面。
“我们到哪儿去,海梅?”里卡多·梅利亚多问。
“托雷外面有一个安全的地点,我们在那儿待到天黑,再往前走。”费利克斯·卡皮奥痛得脸都搐起来。
海梅·米罗看着他,脸上是同情之。
“我们很快就到了,朋友。”他柔声说。
他设法把潘普洛纳的可怕景象驱出脑外。
30分钟之后,他们到了托雷的一个小村子。他们绕过村子,把车开到山中一幢孤零零的屋子前面。海梅扶着那两个人从红卡车的后面下来。
“半夜时分来接你们。”司机说。
“带一个医生来,”海梅回答说“把这辆卡车处理掉。”他们三个进到屋里。这是一所农舍,简朴舒适。起居室里有火炉,有梁支撑的天花板。桌上有一张便条。海梅看过,对条子上的词微微一笑:“我的家便是你的家。”酒柜上有几瓶酒。海梅倒了几杯。
里卡多·梅利亚多说:“大恩不言谢了,朋友。为你干杯。”海梅举起杯子:“为自由干杯。”鸟笼里一只金丝雀突然吱喳叫了一声。海梅走过去,看着它疯狂地拍着翅膀。看了一会儿,他打开鸟笼,轻轻地把鸟捧出来,送到开着的窗口。
“飞吧,小鸟,”他轻声说“一切有生命的事物都应该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