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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西山恶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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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骄虏。要斩搂兰三尺剑,遗恨琵琶旧语。谩暗涩铜华尘土。

——张元斡戴谟抬眼一看,不大吃一惊,原来走在前头的那个人正是御林军的统领北望!

其他三人依次是:北望的师弟西门灼、炎炎和尚以及玄风道人。

戴谟他们早已料到会有追兵到这里来的,但却想不到来得这样快,而目是御林军统领亲自前来!

望哈哈一笑,说道:“你们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能够逃出了北京城,佩服,佩服。可惜你们的翅膀还不够硬,飞得不高,走得不远,终于还是给我找着了。嘿、嘿,饶你们有孙行者的七十二变,如今只怕也是逃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了!”孟元超淡淡说道:“咱们骑驴读唱本,走着瞧吧!”北望道:“这人是谁?”玄风道人道:“他就是从小金川来的那个钦犯,自称是快刀无敌的孟元超。”其实孟元超从没吹擂过自己的刀法,这“快刀无敌”四字,是玄风道人给他加上去的。玄风道人因为昨晚败在他的快刀之下,是以故意这样说他,意图望出手来对付他。

望盯了孟元超一眼,目光移到缪长风身上,问他师弟道:“这位想必就是曾经和你过手的缪长风了?”西门灼面羞惭,说道:“不错,他和我手之时,业已知道你是我的师兄的。”他说话的用意,正是无独有偶,和玄风道人说的话用意相同,大家都是想北望为自己报仇。

望不置可否,却拱了拱手,说道:“孟大侠的快刀我久已闻名,缪先生游侠江猢,名闻天下,我也是久仰的了!”他是御林军统领身份,不比市井之徒,见着敌方的著名人物,自然免不了有一番做作,不能见面就打。

孟元超不屑和他客套,冷笑说道:“我是你所要捉拿的钦犯,你对我久已闻名,大概不假!”玄风道人口道:“统领大人,你瞧这厮多么狂妄!”缪长风则是似笑非笑的打个哈哈说道:“多谢统领大人给我脸上贴金,缪某真是不胜荣幸之至!”北望道:“还有那个冒充我的李麻子呢?”这话他是向着宝相法师问的。宝相法师像只斗败了的公,面红过耳,说道:“那个麻子逃了!”北望道:“区区小贼,何足挂怀,逃就让他逃好了,慢慢找他算帐。”言下之意,“小贼”逃走算不了什么,“大贼”可就不能让他走了。

此时卧佛寺的喇嘛已是陆续来到,正在樱桃沟中救治那六个受伤的喇嘛,孟元超冷笑道:“统领大人,你还要等什么人吗?”他是等得不耐烦,向北望挑战了。

望侧目斜睨,不答孟元超的话,却向缪长风说道:“缪先生,敝师弟曾蒙赐教,对你的太清气功很是佩服。听说太清气功奥妙非常,今有幸相逢,我也很想开开眼界。”言下之意,即是要和缪长风拼斗内功了。

缪长风纵声笑道:“统领大人划出道儿,缪某岂有不奉陪之理?”大家只道北望就要和缪长风手了,不料他却说道:“且慢!”回过头来,慢条斯理的问宝相法师道:“他们冲破你的七煞阵,大概也费了不少气力吧?”宝相法师一败涂地,正自羞惭,听得北望这样问他,乘机挽回几分面子,说道:“七煞阵本来已把他们困住,可惜我的弟子对阵法,尚未纯,以致功亏一簧,才给他们突围。但虽说是功亏一簧,也困了他们半个时辰了!”北望说道:“好,宝相法师,我请你作证人。”此语突如其来,宝相法师一时莫名其妙,说道:“作什么证人?”北望目光移转,向道:“我先领教你的快刀!”孟元超笑道:“对啦,果子要拣软的吃,你还是和我手的好!”话中有话,意思即是缪长风的武功比他高,北望若是和缪长风较量,更要吃亏。”北望缓缓说道:“你们在七煞阵中已经苦斗一场,我北望自是不能占你们的便宜!”说至此处,顿了一顿,这才答复宝相法师刚才的问话:“法师,请你作个证人,这位孟大侠以快刀驰名,一百招快刀大概是须多少时候,也不用太耗气力的。我和他就以百招为限,百招之内,我胜不了他,决不与他为难!”孟元超冷笑道:“倘若我是侥幸胜了你呢?”北望哈哈一笑,说道:“我限斗百招,这是为你着想。百招之内,你只须胜得一招,北望从此闭门封剑,御林军的统领当然也不做了。你和你的朋友立即可以下山,我的手下决不与你为难!”孟元超哈哈笑道:“统领大人,你这赌注倒是下得很不小呀!”北望继续说道:“百招之内,我若是胜了孟大侠,缪先生我再领教你的大清气功!”孟无超大怒道:“这话等到你胜了我再说不迟!”北望淡淡说道:“很好,那咱们就骑着驴儿读唱本吧!”用孟元超刚才说过的话,针锋相对。孟元超瞿然一省,心道:“临敌勿躁,我可不能给他怒!”当下沉住了气,宝刀出鞘,说道:“好,那咱们就走着瞧吧!”北望道:“法师,请你留心记数。”缓缓拔剑出鞘,只见剑炳镶金嵌玉,剑尖吐出碧莹莹的光芒。孟元超是个识货的大行家,一看就如是柄价值连城的宝剑,原来北望这把宝剑乃皇上所赐,剑名“青龙”是大内所藏的古代七把宝剑之一。盂元超使的虽然但是宝刀,但比起他这把青龙宝剑,却又不免颇有逊了。北望做了御林军统领之后,轻易不肯和人动手,用这把皇上所赐的宝剑与敌人较量,更是第一次,可见他对孟元超也是极为重视的了。玄风道人暗暗喜,心望想道:“孟元超本领再高,也高不过统领大人。青龙宝剑出鞘,孟元超的首级定然不保!”剑吐青芒,刀光映雪,两人刀剑相对,如箭在弦,眼看就要一触即发,不料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他们虽然“箭”在弦上,却并没有“即发。”众人屏息而观,但见孟元超手按刀柄,虎目圆睁,对周围的一切,宛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目光只是注视着北望的剑尖。北望脚步不七不八,剑尖虚指孟元超的中路,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气。

众人之中,缪长风的武学最为广博,见北望摆了这个式子,不暗暗吃惊,心里想道:“北望的剑、掌、内功,据说都是出当行。故此号称‘三绝’。以前我还以为是一班趋炎附势的人特地捧他的,如今看来,“三绝”虽嫌夸大,却也确是不凡,内功如何,掌法怎样,尚未得知。但只以这剑法而论,却是渊停岳峙,含蓄深沉,是我平生仅见!”俗语有云,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其实真正的武学高明之士,不必待他出手,只须看他的眼神、步法和所摆的式子,就已经知道他是有没有了。

原来北望这个“虚式”暗藏有七八种复杂的变化。不论对手从哪个方向攻他,用的是什么狠辣的攻法,也都可以随机应变,还击敌人。孟元超一看他摆出这个式子,就知他是抱着“后发制人”的打算。孟元超虎目圆睁,注视着他的剑尖,也正是要寻懈觅隙,作攻击前的准备的,凝神注视了差不多有半柱香的时刻,苦苦推敲,仍然觉得对方竟是无懈可击。

玄风道人等得心中烦躁,冷笑说道:“快刀、快刀,讲究的是个快字,快刀不敢出招,干脆不如把刀扔了,回去做缩头乌吧!”话犹未了,忽见刀光疾闪,剑气纵横,快得难以形容。玄风道人是擅使快剑的,竟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看得出刀剑似乎并未相,但那刀剑颤动之声,已是震得耳鼓嗡嗡作响。

孟元超的刀法真是快得难以形容,宝相法师在旁留心观看,初时还能跟得上在心中默念口“一、二、三、四…”霎时间已是但见刀光耀眼,剑花错落,本就不知道孟元超业己使了多少招了。

不过北望的剑招却是看待十分清楚,只见他剑尖上好像挽着重物一般,横剑当,徐徐一划,使的是一招平平淡淡的“横云断峰。”这一招虽然是使得平平无奇,而且是慢的似乎颇为吃力,但那剑尖颤动的嗡嗡之声,却是久久不绝,震得众人的耳朵都有点不舒服。而且在他徐徐划过之际,抖起了朵朵剑花,透过刀光,耀眼生辉。

在他使这一招的时候,孟元超的快刀暴风骤雨般的在他前后左右劈了不知多了少刀,可也没有一招斫着他,他这一招使完,这才缓缓的退了一步。

孟元超一咬牙,又扑上去。北望仍是缓缓出招,从“横云断峰”变为“龙潜九渊”长剑只是在前左右摆动。

“横云断峰”在守势之中还带有三分攻势,“龙潜九渊”则是完全防守的了。北望在这一招使完之后,又退一步。如是者一进一退,孟元超连扑七次,北望连退了七步。

玄风道人和西门灼看见北望给孟元超得连连后退,都是不暗暗担忧。玄风道人尤其着急,心里想道:“原来孟元超昨晚斗我,快刀还是未曾尽展所长的。北统领只限百招,只怕是太‘托大’了。万一统领也输了给他,这可如何是好?”殊不知玄风道人固然是在为北望担忧,孟元超这边,缪长风与李光夏也是正在为他担忧呢。李光夏心里想道:“师父教我剑法之时,曾说过最上乘的剑法乃是重、拙、大三字。举重若轻、以拙胜巧、博大能容!一招看似简单不过的剑招,而能包罗融化各派剑法的华。现在看来,这北望的剑法,在‘大’这一方面,不及我的师父、师兄,但‘重’‘拙’二字,却似乎已差不多可以和师父比肩了。孟大侠只怕不是他的对手。”其实双方都是不免有点担优,北望与孟元超的慢剑快刀,真正说来,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功力悉敌。不过孟元超吃亏在攻势发动得稍为急躁了些,攻得虽好,对方守得更妙,孟元超急攻不下,已是犯了兵法上“一鼓作气,再鼓而衰,三鼓则竭”之弊。

望连退七步,已是把孟元超的先手攻势逐步化解,退至第七步,便即站稳脚步,不再退了。不过基本形势还是和刚才一样,一个急攻,一个缓守。

孟元超攻如雷霆疾发,北望守如江海凝光。一个是涌波翻,一个是渊停岳崎,攻守俱佳妙!众人看得眼花缭

忽听得“当”的一声,溅起几点火星,孟元超斜跃三步,收刀一看,刀头损了一个缺口,但也只不过只有针鼻大小,眼几乎看不出来。原来孟元超的宝刀虽然比不上北望的宝剑,但因他出刀收刀都是快到极点,当真只是一沾即退,北望要想削断他的宝刀亦是不能。

就在孟元超斜跃之际,北望立即笑道:“孟大侠,咱们可罢手了吧?”孟元超怒道:“你不过仗着宝剑之利罢了,难道就当作是我输吗?”北望笑道:“岂敢,岂敢,招数上我是没有赢你,但你也没有赢我,对不对?”孟元超道:“既是未分胜负,如何就要罢手?”北望笑道:“孟大侠,你忘了一件事啦。咱们说好了只限百招的,现在刚好是了百招!宝相法师,你是证人,我可没有记错吧?”宝相法师暗暗叫了一声惭愧,讷讷说道:“是,是,我一直是在数着,刚好是了百招。”其实他的目力跟不上孟元超的快刀,看到后来,不知不觉已是看得目眩神摇,本就没有数了。

孟元超霍然一省,把使过的刀法在心里飞快的复按一遍,果然是刚好打了百招。不觉暗暗叹了口气,想道:“他应付我的快刀,居然分心默记我的招数,纵然打成平手,我也应该算是输给他了。”孟元超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当下便说道:“北望,你的本领是在孟某之上,孟某甘拜下风。”北望笑道:“孟大侠,你不必客气,咱们只能算是打成平手,你的快刀我也是佩服得很的,不过咱们既然是有言在先,我可要再向缪大侠领教啦!缪大侠,现在咱们都已是各自打了一场了,谁也没有占谁便宜,可以手了吧?”缪长风道:“好,统领大人,你划出道儿!”北望道:“你胜了我,我仍然按照与孟大侠所订之约,任凭你们下山,从今之后,我也闭门封剑了。我若侥幸胜了你,你们可都得跟我回京!”缪长风自恃不会输给他,但此事关系他们四个人,他可不敢单独作主,正自踌躇,孟元超,戴谟,李光夏已是齐声说道:“缪大侠,只管答应他!”缪长风自恃并无必胜把握,说道:“我若输了给你,任凭你的处置。”北望哈哈一笑,说道:“缪先生敢情是有点胆怯么?贵友都这样信赖你,你却不敢替他们挑起这副担子,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不过,你既然只愿意作自已的主,我是主随客意,那也好吧。”戴谟哼了口声,缓缓说道:“北望,你以为我们是怕你不成?”北望道,“不敢,不敢。令尊是开创震远镖局的一代名镖师,我对你们戴家的七十二把大擒拿手也是久仰的了。戴镖头,那你请说吧,你意下如何?”戴谟说道:“你和缪大侠较量,已经是划出道儿来了。现在我们就和你赌上一赌,这个赌可以说是缪大侠有关,也可以说是无关。”北望道:“哦,怎么样个赌法,我还是不大明白,请戴镖头细道其详。”戴谟说道:“我赌你胜不了缪大侠!”北望道:“万一我侥幸得胜了呢?”戴谟说道:“我们的赌注也就和缪大侠一样,任凭你的处置。若是缪大侠胜了你,我们也不要你的‘开恩’,大家各凭本领,再来分个强弱存亡就是!”俗语说姜是老的辣,戴谟这话正是替缪长风长了志气,灭对方的威风,而又为自己和孟元超、李光夏保持了身份。与北望刚才说的恰好是针锋相对。

但戴谟这话却是正合北望的心意,当下哈哈一笑,说道:“有志气,有胆量!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咱们就这样办吧。”原来北望自忖也是并无必胜把握,他要缪长风拿较量的结果来决定朋友的命运,这就可以使到缪长风心里有所负担,到非旺不可的力。如此一来,他获胜的机会倒是可以大大增加了。

如今戴谟所下的“赌注”超过他的期望,不论输赢,放不放走戴谟这些人的权都是在他的手中,他焉得不喜?

缪长风道:“好,两方的话都说明白了,统领大人,你要如何较量?”北望道:“久仰你的大清气功,咱们就在掌法上较量内功吧。不过,咱们也用不着像市井之徒的那样打架。”缪长风道:“随你的便,出招吧!”众人不知怎样才是“不像市井之徒那样打架”心念未已,只见北望已是拉开架式,缓缓的发了一掌。但这一掌却是在离开缪长风三丈之外的距离发出的。

缪长风神情沉着,缓缓的吐气开声:“嘿,好功夫!”双掌轻轻拍出,还了一招,双足钉牢地上,也是在三丈之外,并不迈进。

望忽地哈哈哈笑了三声,跟着也道:“好功夫!”众人都是不解他因何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