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2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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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慌。我也不知道情形是怎样的。余团长派这个军官来找我,让我立即带你去衙门。”凯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里猛然
到一阵冰冷,然后转过身去。
“我会在两分钟内准备好。”
“我还没睡醒,我就,”他说道“我就来了。我只胡地披上一件外套,找了双鞋登上。”凯蒂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借着星光,伸手捡到什么就穿上。她的手忽然变得极其笨拙,用了好半天也扣不上扣子。她捡了条晚上经常披的广东披肩围到肩膀上。
“我没找到帽子。用不着戴了吧?”
“不用。”童仆提着灯走在前面,几个人匆匆下了台阶,走出了大门。
“提防着别摔倒。”韦丁顿说道“你最好拉住我的胳膊。”几个士兵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余团长派了轿子过来,就在河对岸等着我们。”他们飞快地下了山。凯蒂的嘴颤抖得厉害,想问话却张不开口。她害怕听到那个可怕的消息。河岸到了,一条小船停在岸边,船头挂了一盏灯。
“是霍吗?”她终于问道。
“恐怕是的。”他们沿着一道光秃秃的墙壁走了一阵,冷不丁已经来到了一扇大门前,门的两侧各有一座哨亭。轿夫将轿子稳稳地放了下来。韦丁顿匆匆地来找凯蒂,她早已经从轿上跳下来了。军官用力地拍打着门,朝里面喊了几声。一道边门开了,他们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大宅院,一群士兵裹在毯子里,贴着墙躺在屋檐底下,相互间紧紧地挨在一起。他们停住了脚步,军官去和一个像在站岗的兵士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过头来,对韦丁顿说了句什么。
“他还活着。”韦丁顿低声说“提防脚下的路。”还是几个提灯笼的人带路,他们跟在后面穿过了庭院,上了几级台阶,通过另一扇高高的大门,进入了又一个大院儿。院子的一侧是一座长长的厅堂,里面点着灯。昏黄的光线从窗上的米纸透出来,使雕镂华丽的窗格更为醒目。提灯笼的人把他们一直带到了这座厅堂之前,然后军官敲了敲厅堂的门。门立即开了,军官回头看了凯蒂一眼,然后让到了一边。
“你进去吧。”韦丁顿说道。
这是一间又长又矮的屋子,昏黄的灯光使屋子里显得昏暗沉,笼罩着不祥的气氛。三四个士兵散站在屋内。正对门口有一张靠墙的矮
,
上盖着一条毯子,毯子下面蜷缩着一个人。一位军官纹丝不动地站在矮
的边上。
凯蒂慌忙地走了过去,爬到了上。瓦尔特两眼紧闭,他的脸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片死灰
,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声息,样子十分恐怖。
“瓦尔特,瓦尔特。”她低声音
息着说道,声调中充
了惊惧。
瓦尔特的身体微微地动了一下,或者是在凯蒂的幻觉中动了一下。这一动是如此地微弱,如同是一缕悄无声息的微风,不知不觉间在平静的水面上抚出了纹路。
“瓦尔特,瓦尔特,跟我说话。”瓦尔特的眼睛慢慢地睁开了,好像是用了很大力气才抬起了那沉重的眼皮。他没有朝凯蒂看,只是盯着离他的脸几寸远的墙壁。他说话了,声音十分微弱,但似乎能听出来他是在微笑。
“这个鱼缸很好看。”他说道。
凯蒂屏住呼侧耳倾听,但是他没再发出声音,身体也没动,淡漠的黑
眼睛盯着白刷刷的墙壁(他看到了什么神秘的东西了吗?)。凯蒂站了起来,形容枯槁地看向站在
边的那个人。
“一定还能做点什么。你不能光站在那儿束手无策!”她把双手握在一起。韦丁顿朝站在边的军官说了几句话。
“恐怕他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军医负责给你的丈夫治疗。你的丈夫教给了他治疗的方法,你的丈夫能做的,他已经都做了。”
“那个人是军医吗?”
“不,他是余团长。他一步也没离开过你的丈夫。”凯蒂心神纷地看了余团长一眼。他身材高大,虎背熊
,穿的卡其布军装显得极不合身,他的眼睛正看着瓦尔特。她发现他的眼里含着泪水,不
心里一惊。这个黄脸平额的男人凭什么
泪?她被
怒了。
“什么也不做看着他死,这太残忍了。”
“至少他现在觉不到痛苦了。”韦丁顿说道。
她再次爬到丈夫的身前。那双吓人的眼睛依然空地盯着前方。她不知道他到底还能不能看见东西,也不知道能不能听见她说的话。她把嘴
凑到他的耳朵边上。
“瓦尔特,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她觉得一定还有什么药可以给他用上,留住他渐渐消失的生命。现在她的眼睛逐渐习惯了昏暗的光线,她惊恐地发现他的脸已经全都干瘪下去了,几乎认不出来是他。短短的几个钟头里,他变得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现在本不像人,他几乎就是死亡本身。
她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就把耳朵凑到他的嘴边。
“别大惊小怪。我刚走了一段难走的路。现在我已经全好了。”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嘴闭住了,身体又变得一动不动。痛苦撕扯着她的心,他不能就这么躺着,她觉得他好像已经为入坟墓摆好了姿势。一个人走了上来,好像是军医或者护理员,做了个手势叫她让开一下。他爬到这个奄奄一息的人的旁边,用一条肮脏的巾粘了粘他的嘴
。凯蒂站起来,绝望地看向了韦丁顿。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吗?”她轻轻地说。
他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