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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最近当真像个孩子,每天嚷着要吃糖,还指明要那种酸酸甜甜的话梅糖。
时野听到这话却摇摇头说,“不能吃了,牙要坏的。”
“假牙不怕坏的。”阿婆还强词夺理,却乖乖地自己戴上口罩。
时野争不过阿婆,只能暗暗地掐了下柳清川的胳膊,靠近他说,“你到底帮谁?”
“你想我帮谁?”柳清川被掐得皱起了眉头。
时野赶紧松了手,瞪了他一眼就转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公车经过乡下一片油菜花田,遍野的金如涌动,自由自在地生长着。
公车上人有点多,只抢到两个座位,阿婆和李娟芬并排坐着聊天,时野手臂撑在椅背上圈住她们,而柳清川则站在后面护着他。
“听歌吗?”时野回头说,还有很长一段路。
柳清川点了下头,只见时野从背包里拽出两耳机线,又按了下随身听的开关。
两人共用一对耳机,耳机里是门轴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是清脆的风铃声,有个男声说,“哎,小姐请问一下,有没有卖半岛铁盒?”
“有啊,你从前面右转的第二排架子上就有了。”女店员回答道。
是《半岛铁盒》,时野和柳清川还认真地讨论过半岛铁盒到底是个盒子还是一本书。
微风漾,两人听着同一首歌,看着车窗外同一片油菜花田,连心情仿佛都是一样的。
柳清川一手抓着扶栏,一手虚虚地放在时野背后的书包上,怕他颠簸摔倒,两人听着歌沉默着。
李娟芬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也没说什么。
阿婆不知道是坐久了晕车,还是临近墓地失了魂,此刻也抓着李娟芬的手不说话。
墓地在半山,需要拾级而上,仿佛每多走一个台阶,心情也沉重了一分。阿婆年纪大了,走了几级台阶就气吁吁,柳清川贴心地蹲下准备背她。
“我来吧?”时野拦住柳清川。
“没事,我来吧。”柳清川稳稳地背起阿婆,看着时野说,“累了再换你。”
“让小川背吧。”李娟芬也说,“整天看书该多锻炼下。”时野看着柳清川的背影,看着从前那个四体不勤的小公子一步步地走上台阶,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
他隔一会儿就问柳清川,“累吗?”
“不累。”于是一直到了目的地,时野都没机会换下柳清川。他殷勤地替柳清川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又替他擦了汗。
柳清川摘了眼镜,见时野握着餐巾纸的手落在他眼角,笑着说,“在看什么呢?”时野用指尖摸了下柳清川那颗小痣,傻气地说,“我想试试能不能擦掉?”
“哦。”柳清川说,“不好看吗?”
“好看。”不远处的李娟芬和阿婆正在摆放贡品,时野看着李娟芬忙碌的背影,不知怎么就问起,“阿姨知道你喜男生吗?”
“知道。”时野觉得自己问得有点傻了,既然照片那件事情闹得这么大,阿姨怎么可能不知道。想到这事,时野又有点难受,“那阿姨?”
“哭过好几回。”柳清川诚实地说。
“哦,那她能接受吗?”柳清川没说话,他忍不住摸了下时野的头说,“可能要看对象是谁吧。”时野耳朵微不可见地红了下,他其实想问那我呢,我算能接受的范围吗?
只是他俩还没来得及多聊,阿婆就招手叫时野过去了。翠绿的松柏树之下,并排的是两块墓碑,一块是时勇的,一块是时野爷爷的。
后来柳清川才知道,阿婆的丈夫很早就因为肝癌过世了,她一个人孤儿寡母地抚养时勇成人。
时野爷爷是肝癌过世的,发现时已经中期了。他化疗了四期,经历了痛苦的化疗反应,可癌细胞依旧不可控制地转移了。
肝癌病人死前一直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肝腹部剧烈的疼痛折磨得人简直想死,骨瘦如柴却腹如球,在临死前最后一刻都在吐血。
阿婆偶尔说起时总会泪面。
柳清川帮着除了杂草,清理了坟头,见时野跪在地上磕头,也跟着鞠躬三下。
他每一个都弯得很虔诚,在心中默默祈求逝者可以保佑阿野健康平安地成长。
山野间来来回回都是神凝重的扫墓人,或是三五成群,或是踽踽独行。两座墓碑前摆放着贡品和菊花,阿婆一个人默默擦拭着上面的照片。
李娟芬从包里拿了吃的给两个小伙子。
是当地的传统茶点麦芽塌饼,在米粉里掺了麦芽粉,馅子是赤豆沙拌上猪油丁和核桃,在撒上芝麻,用糖水和油煎就可以了。
就是天热吃有点腻得慌,但阿婆倒是很喜吃,连吃了两块饼,李娟芬陪阿婆坐在树荫下聊天,时野和柳清川则去爬了会儿山。
“喝水吗?”时野觉得喉咙口还是齁着,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大口。
他听到柳清川回答了一声“喝”,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直到看到柳清川的嘴接触到瓶口,时野才意识到自己几秒钟之前刚刚碰过。
柳清川也不在意,把水瓶还给他。
于是两人就在这明媚光下,喝着这一瓶矿泉水。山上光很好,照着时野短短的头发,柳清川眯起眼睛问,“阿野是不是很想爸爸?”
“也还好。”时野回答。
真的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