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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嘱咐人备了水,师尊还是先行沐浴更衣,散散身上的马味。”说到这里他不莞尔。适才二人去看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谢灵徵一眼望去便很是喜,骑上去跑了两圈,颇有些不舍得下来,就依“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星”一句为典,将这玉狮子起名为“星”。星待谢灵徵颇为亲昵,只是不知为何对萧无音抱有几分敌意,凑上去就是一口,衔住仙人一缕白发不肯松嘴。瀛台仙君嗜洁如命,哪受得了给畜生一脸唾沫星子,当即大怒,拔剑出鞘,一道银光斩去了骏马的大半条马尾巴。
谢灵徵连忙吩咐马夫牵走了星,又叫人为萧无音备水,只是仙人仍旧神恹恹,他心中觉得好笑,又不敢像对、泥间僧那般直接开口哄,只得假意劝说两句,拉着人进了浴池,便含笑离家赴宴去了。
谢灵徵甫一入席便有人取笑他身上这件绣花外袍,他看了眼大红衣袖上绣的点点白梅,解释道:“这是当年在泥下道为我选的布料。”众人忙夸他有心,几个青年男女挽着手臂站起来,对大红戏台齐齐行了个躬身礼。
鬼道素以享乐至上,讲求万事随心,故虽无人哀之死,却也无人不想她,惦念她。
这酒席一半是冲着谢灵徵摆的,几人一填酒开宴,为首之人便大手一挥,酒坛子并同炉灶一道抬了上来,谢灵徵也不客气,青瓷碗舀琥珀浆,便道:“这炉子怎地这般大?用来温酒可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非也!”那人摇头道,往下说了两句,便有几小厮抬着一匹油布上来,当众打开,里头竟裹着一条鹿腿,“我爹打围西山,意外猎得一头奇鹿,个大多,质异常鲜美,又滋补非常,当夜便遣人送来,正好,今趁着新鲜,我等一边对月听曲,一边炙佐酒,岂不美哉?”众人皆称是,也不要他人相帮,起袖子便开始剔上炉,其中几个与谢灵徵不相,仍有些怵“灵君殿下”的声名威望,另两个则笑道:“别瞅着他了,他那个家管严不在的时候,玩得可开了。”谢灵徵动作一滞,笑骂他:“就你最清楚。”说着也挽着袖子加入人群,掏出怀间一柄刀刃如水的匕首,轻轻拿锦帕揩了揩,便开始一道割腥啖膻,把酒言。
天全暗下来之时,红帐香厚重的帷幕徐徐拉开,开唱一出《上元夜痴女遇郎》,谢灵徵听得曲响,便止了箸,抬头看向台上,一眼便知还是那老几出,却有些移不开眼睛。
红袖飘摇,唱念做打,不是痴女来,便是郎往,一段情意散了来,合了去,粘连不清当断不断,蚀心跗骨遍体鳞伤,最终“砰”一声,爆竹炸裂一般,一生大戏成一场。走马观花作壁看去,铭心刻骨不过一二瞬的情衷,三四刻的情愁,五六的情苦,其余便全是相濡以沫、相依相偎的漫长回甘,算不得坏,亦称不上好。
一旁有人叫他,他忽觉自己有些过分沉溺,当即举杯回礼,今夜之酒甜而烈,不出几杯,他便有些喉头发烫。
食尽、酒饮罢,夜到深处,人也静了下来,筵席将散,几个上前想搀扶谢灵徵,要送他回府,他摇头推拒了,只道自己想多吹一会夜风。
众人自然不会勉强他,纷纷告辞而去,临行前为首之人往他怀里了一个小酒坛,挤眉眼:“秋里容易身乏气虚,这个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回去每夜饮一盏,多少可以暖暖腑脏。”谢灵徵对酒一向来者不拒,此夜他喝得有些昏沉,便也未细听对方之言,双手捧了酒坛便道了声“多谢”,众人散去后,不知过了多久,他趔趄起身,单手提着酒坛跃上戏台,寻间一处落花石凳的布景坐下,熏熏然躺在四散的花瓣间,一时间脑内电光石火闪过许多画面,有瀛台山,也有泥下道,有伯壶公,柳,也有萧无音。
他许久没有如此大醉过,今夜也是有意痛醉一场,仿佛身子醉了灵台才能清明,才能看清自己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糊里糊涂间他拍开酒坛封泥,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坛中隐约是一汪药酒,他也未放在心上,端到边便饮,一股热入腹,叫他冰冷的身躯暖和了些许。
他看着月,痴痴笑了笑,再举酒饮时,一只修长的手取过他手中的酒坛。
他怔怔道:“你来啦。”想了想又大着舌头笑称:“不必担心,我没事。”萧无音像一只雪鸟般,从戏台顶上翩然落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花丛间言笑晏晏的醉鬼,沉声问道:“我带你回去?”谢灵徵不住摇头:“我不回去,我想在有花有酒有月的地方睡一晚上,吹吹风,听听曲,做一场酣梦。”说罢他顿了顿,又道,“萧无音,你从来不喝酒,今天能破例陪我喝一杯么?”萧无音手指一颤,他听不得谢灵徵这样叫他的名字。
莫说是酒,烂穿脏器的毒药,他也能喝下去。
他没有取酒杯,而是仿效着谢灵徵的模样,就着酒坛尝了尝这他从未沾过的琼浆,一阵辛辣涩苦涌进喉咙,口一阵滚烫,腹中宛如火烧。
他面略僵,颇有些不解地看向谢灵徵,全然不知这乌糟东西谢灵徵为何会这般喜,他只觉得既热且苦,眼前晕眩,困意上头。
谢灵徵大笑,道:“再喝一口?”萧无音未答,只是在他身侧石凳上坐了,将酒坛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