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的跳马—&m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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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颓然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的时候,陌生男人忽然又问:为什么你们现在体育课不跳马了呢?
她心下十分委屈,不想再理会这无聊的男子。她用几乎快要哭了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而男人却忽然又说:你能出来吗?
吉诺这个时候已经迈出步子要离他而去。她忽然怔住了。她转过头去问他,出去?现在?
是啊,男人点点头,肯定地说。
你让我出去做什么?她的声音有些迫切和充鼓励,仿佛她一直是一只被囚
在动物园铁笼里的兽,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以逃
这铁牢的希望。
他想了想,说,我请你吃冰淇淋吧。
两分钟后女孩吉诺像是一只衔了新鲜花朵的鸟儿一样快乐地跑过篮球场,跑过她那些吃惊地看着她的女伴,她们肯定发现,在吉诺和一个陌生男子攀谈一番后,她竟然不顾仍旧在上课,冲出了场。跑向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吉诺自己也觉得这是太疯狂了。然而她是多么开心,她不能控制,也对于将要发生的事一点也不期许一点也不猜疑。她只是知道自己在这一刻是如此地开心,甚至还有些骄傲和扬眉吐气。就像一个一直被
着肩膀走路的人,终于舒展了身体。她也说不清她在表演给谁看,可是确切的是,她觉得一切好比一场万人观看的
彩大戏,而她是备受瞩目的女主角。
她只有在飞快地跑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才忽然停了下来。她把身体低,几乎蹲在了地上,然后一步步向前挪动,还好她是个小个儿,这样一来头顶低过了传达室的窗台。于是她顺利地从她爸爸的眼皮低下逃出了学校的大门。
陌生的男子果然已经站在大门口等她。他远看去过分地瘦削,像是一直了大麻或者一直重病
身。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吉诺却觉得他是那么坚如磐石的一块力量。
你看我半天,把我叫过来,只是为了问我,我们跳马不跳?吉诺坐在咖啡店那翡翠新鲜可人的水果椅上享用一大碟红豆雪沙冰时,忍不住要问坐在她对面的男人。这间咖啡店就开在学校对面的小街里,门口有一丛一丛柠檬浅绿的高草,木头栅栏上扎
了葡萄香槟
的团花,像个幽秘的小庄园一样令人对里面的世界产生无限遐想。她还从来没有试过这样轻松惬意地坐在一家冷饮店和人说话,于是刻意地把说话速度放慢了一些。店里飘着一个外国女人的歌声,女人细碎的声音也像这甜品上的冰屑一样清清凉凉的,好像一碰到热乎乎的耳朵就融化了。
男人要了一杯热牛,此刻他正把桌上
在小盒子里的糖包撕开,淅淅沥沥地把绵绵的白糖倒进去。吉诺很少见到男人在喝牛
的时候加白糖,当然吉诺也很少见到除父亲以外的男人。所以她
到很新鲜,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大口大口咽着甜腻的牛
。男人摇摇头,用手拂去粘在嘴
边的一层薄薄白
皮,说:也不是,我也可以问别的。叫你过来的时候其实我还没想好。
吉诺通情达理地点点头。他们又都不说话了。吉诺这是第一次被男人约出来,她没有过男朋友,甚至很少男朋友。因为她看起来是个相当沉闷的姑娘,小个儿,眼神有点虚渺,不够坚定也没什么力量。不过这都不是重要的原因,重要的是她的爸爸。吉诺的爸爸是个看大门的
汉,这个全班的同学都知道。她隐约地知道,惹是生非的父亲也曾在这所学校当过老师,但因为犯了错被处分。不管怎么说,自吉诺懂事以来,爸爸就像是一个恶狠狠的罗汉一样把守在学校大门外。他的脾气很坏,曾经因为同学进大门不下车或者高声说话而和他们发生过争执,他甚至还动手打人。他是个
短结实的胖子,力气大得吓人,有次他竟然在打斗中折断了一个男生的手臂。学校险些辞退了她爸爸,然而终是因为他已经为学校服务了大半辈子而网开一面。不过自此大家都知道,那个凶神恶煞的看门人就是吉诺的爸爸。所以谁还敢跟吉诺走到一起呢?那是一件多么犯险的事呵。
有时候吉诺觉得她爸爸是四面森森的大墙,把她严严实实地圈在了里面,她是完全孤立的,甚至无法要求救援,所以她渐渐失去了言语,变成一个在男孩儿眼里有点乏味的姑娘。
“反正我也不指望谁会来我,救我。”她自己这样告诉自己。她总是能用一种桀骜的口气把自己说得哑口无言,让即便再无趣的生活都能吱嘎吱嘎地像个笨拙的旧纺车一样继续转动起来。不过这一天她才知道,她其实是多么盼望有个男子能出现,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请她吃一客冰淇淋,象征
地把她带离那座她几乎走不出的学校。
“可你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有目的的。”吉诺忽然十分肯定地说。她吃得很慢,她对于甜食的偏很少能够真正得到
足,所以在这样的时候她觉得应该放慢速度,好好地宠溺自己。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为什么男子会出现,她只是不希望有个话题像是空气中飞来飞去的尘屑一样让周围气氛都活跃和生动起来。
“唔,真的没有什么确切的事儿,我从前也在这所学校读书。”男人被她这么一说,忽然有点不安了,十分认真地解释道。吉诺抬起头,看看男人的脸,他如果超过了30岁,那么在这里读书至少是十几年前的事。
“你很久没回来看了?”
“嗯,大概有十五年。”他说。
“天,十五年那么久,你搬去了离这里很远的城市?”吉诺惊讶地问。
“嗯。”他回答。
“现在回来看到,很动情吧?”吉诺依着他的神情,猜测道,不过她却是无法体会的,对于这所学校的一种眷恋,她只是想着赶快离开,仿佛这是在梦里都拖累她逃跑的沉重尾巴。
“变化并不是很大。”男人想了想,十分客观地评价。
“唔,十五年前,”吉诺想了一下“那个时候我爸爸也在学校里的,你见过他吗?”她问。
“他是做什么的?”这个时候已经是上午太最好的时候,整个冷饮店里撒
了金沙子般的太
光。男人把身体慵懒地靠在椅子背上,和蔼地看着她,悠悠地问。
“他——好像也做过老师吧。”她却忽然到说起父亲
本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男人点点头,没有继续问,隔了一小会儿,又喃喃地说:“我们那个时候体育课是跳马的。”他再次提到跳马。
“是吗?但我好像从来没在这学校里见过那东西。”吉诺说,她到了这个男人对于跳马有着非同寻常的留恋。
男人点点头,趣味盎然地继续说:“我们那个时候是男生一大组,女生一大组。围成个半圆的圈子。轮到谁跳谁就走到助跑线前面,助跑,然后一跳。”吉诺点点头。
“女孩儿们都不大敢跳,老师都得在旁边扶着,跳过来的时候抓她们一把。”男人继续说,显得有些兴奋。
吉诺又点点头。她实在不懂这项藏书网体育运动究竟有趣在哪里,值得他一遍又一遍这样地回味。但是她也觉得这个男人在沉湎于对于这项体育运动的回忆中时,格外地动情。因为动情而出和他年龄不相称的稚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