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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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欣等人走了之后，凤仪一下子比平忙了许多倍。从业务到生产、从行政到财务，大大小小事无巨细，都要她拿捏定笃。幸而元泰大部分骨干与工人都与她相识甚久，管理起来比较容易，众人做事也皆肯出力，这样她独自掌管元泰，开始有点忙，一个多月后，倒也从容起来。

元泰工厂暂时无事，但是上海的局势却十分紧张。自从这一年的九月，本侵略了东三省以来，上海到处都是游行和罢工，人们强烈要求将本人赶出中国。上海不少学生组织了敢死队，每天都人们在火车站为他们送，他们穿着学生装，头上绑着敢死的绷带，直接从上海奔赴东北战场。子欣等人走后一连两个多月，都没有从报来平安的消息。凤仪一面牵挂子欣与亲朋同事，一面对国内形势忧心不已。转眼是1932年的新年，凤仪也没有心思，只是带石头去照相馆拍了张相片，便草草完事。

石头已经六岁，长的浓眉大眼，看起来颇为憨厚。他每天把杨练待的功课温习一边，先腿、踢腿、扎马步等等，尔后打一套完整的拳，如此下来差不多一个时辰时间，从不需人监督，做的是半点不差。凤仪很奇怪，这孩子怎么如此有耐心，如此一丝不苟呢。邵元任见了暗暗担忧，觉得石头的天太拘于法则，不适合在世中生存发展，于是教他习字读书，慢慢将一些古代变通的故事讲给他听，又为他联系学校，打算节后送他去上小学。

这天凤仪刚刚起，便接到了仙的电话。自从子欣等人走后，他担心凤仪一个人不能应付，加上国货商场看中了一声地方，正在谈价格与装修，因为几乎每天都要和凤仪通电话。凤仪拿起话机，本以来又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料仙劈头便道:"你看报纸了吗？！"

"报纸？"凤仪心中一凛:"是南洋有什么事情了？"

"南洋平安，是东北！"仙哈哈大笑:"本名将古贺，被我东北义勇军打死了！"

"哦！"凤仪又惊又喜，忙命阿金拿来报纸，见上面大副标题，写着本号称战无不胜的名将古贺，被东北义勇军奇袭成功，击毙。仙在电话里笑道:"哎呀，好几个月了，终于能好好气了！"凤仪听他这么说，不宛尔:"你也没少在商界痛打东洋人，还有多少恶气没有出？"

"他们什么时候他们了中国，与我中国人，格守两国相的礼仪，我就没有恶气，"仙道:"不然，我见他们一次打一次，见他们两次打一双。"

"呵呵，"凤仪道:"真应该把你送到东北去，让你参加敢死队！"

"我要是年轻二十年，我一定去！"仙道。

"别人说我不信，你说我一定信。"凤仪笑道:"你一早打电话，就为这件喜事？"

"两个事，"子欣道:"一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二是和你商量商量，还有一个月就是节了，子欣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估计要在南洋过节了。邵府就你和石头，还有邵老板三个人，我就夫人商量了一下，想把你们接到我这儿来，一起过节，人多热闹，再说孩子们也有个伴。"

"太麻烦了。"

"不麻烦，"仙道:"就这么定了，三十晚上你们直接过来。"

"好，谢谢。"凤仪挂上电话，下了楼，恰好邵元任正和石头晨练完毕，祖孙俩双双进了厅中。凤仪说了此事，石头自是高兴异常，邵元任却似乎不太高兴，凤仪道:"爸爸，你要是不愿意去仙家过节，我们就自己在家过。"

"唉，"邵元任叹了口气:"本人一直气焰嚣张，这次古贺被打死，他们肯定脑羞成怒，不会善罢甘休。"

"你在担心这事儿啊，"凤仪笑道:"他们现在还在东北，难不成会打进上海？再说，马上过节了，本人不过节，也不让我们过节了？"

"不一定，上海是重要的港口，一但失手，后果不堪设想。你看看，最近这些天，报纸上天天在讲，上海滩外本军舰密布，"邵元任道:"何况本人向来不守道义，突袭上海不是没有可能。"

"你是说，他们可能会乘节期间来打上海？"

"但愿不会，"邵元任苦笑道:"真要打起来，法租界和英美租界都能自保，本租界也没有问题，怕只怕南市和闸北…"

"这，"凤仪想了想，焦急地道:"如果本人真的打上海，那工厂怎么办？还有厂里的工人，他们大都住在闸北。"

"我看，"邵元任道:"凡事还是防患与未然比较好。这样，这几天我在法租界找找看，最好能找一个比较大的闲置的仓库。一旦战事有变，我们就把元泰的货物、还有能搬的，都全部搬进来法租界，至于工人们，就让他们住在仓库里，住不下的，还可以住在这儿。"

"爸爸，"凤仪道:"你既然这么想了，不如就这么做，选把平安的过了节要紧，要是等到本人打起来，就来不及了。"

"可是大过年的，"邵元任道:"大家都忙了一年了，要是本人也没有动手，岂不是让大家连个年都过不好。"凤仪叹了口气:"也对，那这样，我们先这么准备着。我也通知仙一声，让他也早做准备。"石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们:"妈妈，外公，要打仗了吗？"

"没有，"凤仪勉强笑了笑:"外公和妈妈在准备一些事情，你好好在家听外公的话，妈妈一会儿去上班了。"

"如果子欣有电报，你最好给他回个电，"邵元任示意石头去餐厅吃早饭，悄声道:"让他们留意上海的局势，如果有战事，让他们就暂时呆在南洋，什么时候回来，看战事而定吧。"凤仪点点头，心烦意地出了门。街上行人匆匆，不少报童举着报纸在叫卖古贺被杀一事，不少行人都纷纷掏钱买报纸，一面翻看，一面议论纷纷，大部分中国人脸上都着欣的神。凤仪一面担心邵元任的话成为事实，一面担心子欣等在南洋的安全。此时正值冬天，天空沉沉的，不见一丝光，道路两边的树枝光秃秃地支叉着。凤仪无瑕慨，急匆匆地赶到了元泰。她一面照常管理，一面调十几个员工，让他们盘点所有可以移动的物资。然后把那些物资，全部存放在一个仓库里。

元泰的员工都以为快过节了，所以凤仪如此安排。不久，邵元任在法租界找到四间废弃的大厂房，是一家倒闭的工厂留下的。凤仪为稳定军心，对工人们说在租界找到了便宜的仓库，让他们徐徐地将一些物资从南市运往租界。同时，她又让人事部门统计所有在上海过节的工人名单，让他们以地区为界，分成若干个小组，每组有组长负责，以防战事一起，工人们离在南市或闸北，无法及时通知他们撤退。

这样一直忙到节，才把物资与工人等，稍稍整理出个大概。凤仪心中稍安，打算正式放假之前，把帐本和重要的合同文件等，从元泰全部拿回邵府，放在家中。

幸好，还有几天便要过节了，她累得筋疲力尽，倒在上便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冬天还打雷吗？她糊糊地想，声音这么大。雷声响了几下后停止了，接着又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连成了一片。"不好！"凤仪猛地从上翻身坐起，她一面抚着怦怦狂跳的心，一面转过头，还好，石头还在睡，丝毫没有惊觉。

她轻轻扯过两张软纸，成小团，小心地住石头的耳朵。然后穿戴整齐，飞奔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