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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御赐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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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大内侍卫和卫军分明暗两路搜查那逃出大牢的杀人凶嫌,京城之内风声鹤唳。那二更、三更时分突地有人闯将进门,喝问可有见过形迹可疑之人的比比皆是。有些人正追查一位通开锁之术的江洋大盗,又有人仔细盘问的是一位术通天、能驱的法师,更有人正在缉拿一位残忍好杀、专门给人割喉放血的凶徒。京师百姓纷纷传言,近来大牢不稳,逃出许多凶犯,夜里切莫出门,只怕撞上这帮恶徒,命堪忧。

三更时分,那通开锁之术、术通天、专门割喉放血的凶徒不知自己在京师引起如何轩然大波,吓得多少婴孩夜晚不敢入睡,此时他正跃上一棵大树,看着树下大内侍卫走动的规律。

之内,守卫果然森严,尤其是在内务府这等重要之地,那守卫的模样就和御膳房全然不同。李莲花等候到两班守卫错而过的刹那,翻身斜掠,轻巧地翻入内务府围墙之内,衣袂过风之时飘然微响,他指上一物飞出,中方才的大树,只听枝叶摇晃,飘下不少残枝落叶。

“嗒”的一声微响,有人自不远处跃上树梢,仔细查看声响来源。李莲花连忙往内务府花园内一颗芍药后一蹲,皇大内,果然高手如云,可怕得很。过了半晌,那暗处的人在树上寻不到什么,回到原处。李莲花这下知道这人就伏在右边三丈之外的墙角影之处,方才他翻墙的时候真是走了大运,这人不知何故竟是不知,莫不是他翻墙翻得多了,无比,连一等一的高手也发现不了?再过片刻,四下无声,他自芍药后探出头来,外边光线黯淡,一切尚未看清,猛听有人冷冷地道:“花好看吗?”

“哈?”李莲花猛地又缩回芍药后,又过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半个头来,眯起眼睛,只见在外头昏暗的月光之下,一人红衣佩剑,就站在芍药之前。他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人,原来那人虽然回了原地,却又悄悄地摸了过来,显是早已看到他翻墙而入,却故意不说,只等关门打狗。

“你是什么人?”那红衣佩剑的侍卫却不声张,只淡淡地看着他“夜入内务府,你可知身犯何罪?”李莲花干笑一声:“这个…不知大人如何称呼?”那人剑眉星目,甚是年轻俊俏,闻言笑笑:“你在这躲了两柱香时间,耐心上佳,武功太差,我料你也不是刺客,说吧,进来做什么?”李莲花叹了口气:“皇大内,如大人这般的高手,不知有几人?”那侍卫又笑了笑,却不回答,神甚是自傲。李莲花颇为安地又叹了口气:“如你这般的高手要是多上几个,内固若金汤矣…实乃我朝之幸,大内之福…”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小贼,你潜入内务府,究竟想做什么?”李莲花慢地站起身来,将衣上的灰尘泥土逐一抖得干净,才正道:“我来看书…”那人眉傲然一扬,抬剑指向李莲花的眉间:“你可知擅闯中是何罪?我可当场格杀,我剑当前,你说话要小心。”李莲花对答如:“我听说王公公生前文采风,喜写诗,我等儒生,对王公公之文采仰慕非常,特来拜会…”红衣侍卫哈哈一笑:“你这人有趣得很,我只听说王公公在景德殿被妖物吃了,倒是从未听说他文采风。”李莲花漫不经心地道:“我说的是王桂兰王公公,不是王阿宝王公公,王阿宝公公的文采我没见识过,但王桂兰王公公的文采却是风的,我听说他奉旨写过《玉幽兰赋》、《长女华歌》等等传世名篇…”

“王桂兰王公公?”红衣侍卫奇道“王桂兰王公公那是多久以前的人了,你夜闯皇,就是为了看他的诗歌?”李莲花连连点头:“王公公做过内务府总管,我想他的遗作应当存放于内务府之中。”红衣侍卫诧异地看着李莲花,沉半晌:“胡说八道!”

“啊?”李莲花被他呛了口气“千真万确,我确确实实就是为了看王公公的遗作而来的,你看我不往寝不去太和殿,既没有在御膳房下毒,也没有去仁和堂纵火,我…我千真万确是个好人…”红衣侍卫道:“不得了啊不得了,你的脑子里居然还有这许多鬼主意,看来不将你给成大人是不行了。”他“唰”的一声拔出佩剑“自缚双手,跪下!”

“且慢且慢。”李莲花连连摇手“你看你也和我说了这许多话,算得上私通逆贼,纵容刺客,此时纵然你将我给成大人,我必也是要如实招供,一一道来的。你说要如何才能放我一马,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那红衣侍卫微微一笑:“你倒是刁滑诈,难以说服啊,要如何放得过你?很简单,你胜得过我手中长剑,我自然放过你。”李莲花道:“喂喂喂…你这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大大的不合江湖规矩,传扬出去定要被江湖中人笑,令师门蒙羞,师兄师弟师姐师妹走出门去都抬不起头来…”

“哈!看来你很懂江湖规矩嘛!”红衣侍卫微笑道“偏偏我师父早就死了,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我又没有,江湖我也没走过,怎么办呢?”李莲花退了一步,又退一步:“你一身武功,没出过江湖?你难道是什么朝廷官员的家人弟子?”红衣侍卫手中剑刃一转:“赢了我手中长剑,一切好说。”

“唰”的一声,那一剑当面刺来,李莲花侧身急闪。这红衣侍卫年纪甚轻,功力却是不凡,就如坐拥了五、六十年内劲一般,那柄剑尤是光华灿烂,绝非凡品。剑风袭来凌厉异常,一剑直刺,内力直灌剑刃,剑到中途那刚猛内劲乍然偏剑尖,嗡然一声,剑尖弹开一片剑芒,横扫李莲花口。

红衣侍卫脸上微现笑容,蓦地却见剑下人抓起一物往前一挡,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剑尖斩断一物,那弹开的剑芒顿时收敛,接着“哆”的一声轻响,剑尖刺中一物,堪堪在那人前停了下来。

剑芒斩断的东西,是一棵芍药;剑尖刺中的东西,是半截芍药。方才李莲花从地上拔了那棵芍药起来,先挡住了他弹开的剑芒,剑芒切断芍药,他又用手里所拿半截芍药挡住了他最后剑尖一刺。

红衣侍卫眯眼看着那剑尖上的半截芍药,李莲花急退两步又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且慢且慢,只需我赢了你手中长剑,你就让我去看王公公的遗作?”红衣侍卫笑了笑:“若是方才我使上八成功力,你的人头现在可还在你颈上?赢我岂非痴人说梦!”李莲花连连点头:“那说得也是,不过现在我的人头自是在的。”红衣侍卫一怔:“我是说方才我若使上八成功力…”李莲花正道:“你问我人头现在可还在我颈上,那自然是在的,若是不在,却又有人和你说话,那岂非可怕得很…”他说到一半,声音慢慢地小了,语气也变得有些奇怪。

红衣侍卫随他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一张古怪的人脸在墙头晃了一下,外头树上沙沙一响,有个什么东西极快地向东而去。

“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人,站住!”红衣侍卫长剑一提,往东就追。李莲花小声叫了一声:“喂喂喂…”红衣侍卫追得正紧,充耳不闻,一晃而去。他在久,刺客见得多了,却是第一次见到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自是绷紧了神经。

李莲花倒是看清了那东西的脸,与其说那是一个东西的脸,倒不如说是张面具,一张白漆涂底、黑墨描眉的面具,那五官画得简略,倒是在面具上还泼了一片红点,犹如鲜血一般。并且那东西还披着层衣服样的东西,依稀是个人形,笔直地往树上窜去。他往那红衣侍卫追去的方向看了两眼,想了一会他是不是也要追上去看两眼那面具底下究竟是啥?不过片刻之后他欣然觉得还是王公公的遗作比较重要,弹了弹衣上小小的几点尘土,往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左近侍卫仍有不少,但比之方才那红衣人自是差之甚远,李莲花顺利翻进一处窗户,在里头转了几圈,摸入了藏书之处。

要查百年前的中秘事,自是要看中的记载。不过在看百年前的记载之前,李莲花觉得如果当年确曾发生异事,那将鲁方几人沉入井中的王桂兰王公公难道不曾着手调查、不曾有所记载?正家史记往往为为政者书,未必便是真实,十八年前的真相究竟为何?

王桂兰可曾查出当年井下藏有何物?是不是当真有一位百年前的死人?死者究竟是谁?王桂兰是否曾为此事留下记载?

内务府的藏书房远没有皇太清楼那么戒备森严,自也并没有多加整理。这其中有许多是琐碎的清单、各类账目、东西的品相、花等等的手记。

李莲花没有点灯,就着月光看了这屋里林林总总的书册,那书册或新或旧,字迹或美或丑,有的飞瀑湍势不可当,有的忽大忽小奇形怪状,其中许多都落灰尘。他毫不犹豫地动手,一本一本翻看书目为何。

黑暗之中,月光朦胧得近似于无,李莲花的指尖却很灵,短短时间已翻过了两百余本,在众多书册之中,他拾起了一本纸页略带彩线的书册。

那是本装订整齐的书册,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极乐塔”里头以浓墨画了些珍珠、贝壳之类的图画,此外还画了些鸟。

这显然就是方多病从景德殿那个房间发现的那本书册,从房间消失后,出现在这里。李莲花将书册翻到底,想了想,扯开了装订的蜡线,自书册中取了一张纸出来,揣进怀里,再快手快脚将书册绑好,放回柜里。

接着他很快找出仁辅三十三年的清单手记,果然在其中看到了王桂兰的手记。

那是一本青缎包皮的书册,因为王公公当年显赫的地位,这手记被装订得很美。翻开书本,其中正有《玉幽兰赋》和《长女华歌》,此外还有一些犹如《奉旨太后寿宴》或《和张侍郎梅花诗》之类的旷世佳作。

王桂兰的字迹清俊飘逸,不输士子名家。李莲花将他所写的诗词全都看了一遍,抓了抓头,本想背了起来,然而这位公公文采风,成诗甚多,其中有不少又相差仿佛,咏那梅花的诗句就有十七、八首之多,要背起来未免有些勉强。他想了想,施施然将王桂兰的整个手记进怀里,整了整衣裳,自门口溜之大吉。

深夜的廷一片漆黑,走廊的红灯在夜中昏暗失,风吹树叶声中,一个灰蒙的影子在楼宇间飘忽,树影婆娑,有时竟难以分辨。只见那影子飘进了太清楼,太清楼是内藏书之处,地处僻静,戒备并不森严。过不多时,那影子又悠悠忽忽晃了出来,背上背了个小小的包袱,包袱虽小,却是沉实的模样,敢情这人从太清楼里盗了几本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