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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不得:“嗳哟,我可不成,字都不识得几个,待会儿在先生面前闹笑话哩!”何容珍瞪她一眼,“就我一人儿,我心裡头没底,你和和恩就旁听著,先生又不考你们!”四十来了,学新东西,可不怕嚜,像小时候一样,怕挨先生训!
她扭头,从镜子裡头瞅陈妈,“我可不管,你俩得去!”她难得犯拗耍赖,陈妈拗不过她,一双小脚在毯子上要转出花来,“太太……”到底是拗不过何容珍,早饭吃过,俩人儿全给她拉去了书房,远和恩还好,年轻,一颗新奇心,陈妈就不同了,上一句还没听明白,下两句又鑽进耳朵裡了,臊得一张脸可热。
先生说了一个时辰,何容珍本想留他吃个午饭,可宝通银行银行那边也紧要人,只好给他提了珍宝斋的糕点。
先生走了没多久,同何容珍好的君珊登门,她是城警察局局长曹文龙的太太,老邀不到人,听说何容珍回了,索直接来这儿。
下人沏了热茶端上来,茶香嫋嫋盖不过脂粉香,君珊对她久不肯见是有埋怨的,直勾勾瞧著她,不喝茶,也不吃碟子裡的酥糖。
何容珍一笑,“我是瘦了还是胖了?”君珊眉一横,“没瘦也没胖,倒是招人恼了!”何容珍可不怕她同自己发恼,笑意更浓,“那你还来?”君珊说了恶话,气儿也解了,“我乐意。”她打自个儿男人那听说梁宝山回来,便晓得何容珍为何不愿外出,自然也不真怨她,面上功夫做做样儿,唬人的!
“有话说话儿,过了午饭,还得去城东铺子瞧瞧,可没空理你。”
“急什麽?一顿午饭也不肯留了?”何容珍垂眸,给她剥了个核桃,“留,怎麽不留。”瞧君珊吃吃笑模样,“美得你!”君珊嘴快,一顿饭功夫,可把何容珍不在这时裡,知道的城裡太太家裡头大小事儿都说了个遍,说得绘声绘,可让何容珍喜了几回。
冬裡,天黑得快,请两位掌柜吃了晚饭,何容珍坐黄包车回,巧的,搁门口碰上半醉的贺景枫。
嗅著酒气,何容珍没好气,问搀著他的小钟,“搁哪儿喝得酒?”
“昌平饭店那儿,年底了,些个掌柜可难伺候!”小钟瞧何容珍冷了脸,有些支吾的,“少爷非让送这儿哩。”
“陈妈,去唤两个下人出来。”一进屋,何容珍给他掸肩上白雪,劲儿可不小,摆明著打他,“还装?”贺景枫抬起头,额前黑发落了几缕,朝何容珍笑,“妈,您不许我来这儿,要打断我的腿,清醒著我敢来嚜!”年底了,事儿多,贺封给他不少,光是给各家掌柜的年赏钱,就有门道,给的不好,失了人心。
“哼!我问你,程三小姐和你,怎麽样了?”贺景枫稍正神,低声,“程颂青同她国文老师私奔了。这会儿,程家正派人到处找人呢。”何容珍面上显出些许讶异,“那梁玉芳肯放你?”
“我得同掌柜们吃酒,她有什麽法子。”贺景枫矮下肩膀,“妈,和恩住哪儿?”何容珍乜他一眼,指了指对面屋,“可能睡了,你给我轻手些!”
“嗳!”贺景枫抓了两把雪放嘴裡嚼,十来步走到对面屋,身形隐在昏暗裡,进了屋。
不过何容珍可没猜对,远和恩没睡。他睡不著,院子裡静悄悄的,他听不著人声,心裡头有些慌哩,糊快睡了,又听著屋门开阖声,一灵儿,睡意全跑了,僵著声,在帐子裡头怯怯唤了声,“姨,你回啦?”没人应他,脚步声也没,察觉到有人站到帐子跟前,远和恩手指头攥了帐角子,颤声:“哥……有人要逮了我。”这是给自个儿壮胆呐。
“在这儿呢。”响亮的一声,贺景枫掀了帐子,一把搂住人,躺进远和恩睡暖的地儿,“你哥在你被窝裡头呢。”远和恩一懵,伸手摸他的脸,摸清楚是他,笑得吃吃的,不知怎的,就亲了贺景枫一口。
几口雪,嚼得贺景枫嘴麻,乍给亲了一下,笑声沉沉的,“你在稀罕我。”
“稀罕?”远和恩喃著这个词儿,怪陌生。
贺景枫把手指头伸他嘴边,“你咬。”远和恩摇头,不肯,贺景枫恿他,“你咬。”冷指节,碰著远和恩的嘴,拗不过他,他咬了一下,轻轻的,贺景枫不依,“咬重一点儿。”远和恩在黑暗裡瞧他,听贺景枫又重複了一遍,使劲儿,咬了下重的。可没想刚咬完,贺景枫就喊疼,他急了,牙齿鬆开贺景枫的手,吹了两口,可贺景枫还嚷疼哩,他急得像只得不著的小狗儿,呜咽的,把贺景枫给咬的手指头含在嘴裡。
一小节手指头,给他含暖了,贺景枫点他舌尖,摸著远和恩微脸蛋,“这就是稀罕,懂了嚜?”远和恩没接他的话茬,手指头摸他漉漉的手指头,“还疼吗?”另手将人搂近自己,贺景枫亲他眼角,“不疼。”明明人不疼了,还亲自个儿眼睛,可远和恩还是慌哩,抹了把眼睛,嗫嚅,“我,我才不稀罕你这样儿……”
“那你稀罕我哪样儿啊?”
“我稀罕你,你笑。好看。”傻子的稀罕,多重又多轻哩,轻得些个人不愿要,重得些个人要不起,闹得人泪汪汪,心裡发苦。
第12章雪天,人理应贪睡,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