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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办法，他们吃人，难不成还任由他们把人吃光光？”戚隐道。

兰仙儿没再说话，两个人默默地往前走。戚隐觉得有些忐忑，他真是太不会说话了，怎么逗姑娘笑都不知道。可家里没谁可以请教的，肥猫只知道吃，呆哥比他还愣。两个人走了一程子路，戚隐斟酌着和她搭话儿:“生药铺的胖婶说不认识你，你是新搬来的么？”

“嗯。”

“跟着爹娘么？”兰仙儿摇摇头，“我爹中了状元，娶了有钱人家小姐，不要我和我娘了。”戚隐一怔，想要安兰仙儿，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好话儿，急得头大汗，最后道:“娘俩过得可还好？平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来山上找我们帮忙。”

“我娘一气之下杀了我爹，被抓进官牢了。”兰仙儿仰着头瞧他，“关了好多年了，大约已经死了吧。”她说这话儿的时候神淡淡，仿佛这辛酸的往事都轻飘飘的没有分量。兰仙儿重新低下头，在戚隐前头蹦蹦跳跳地走，一边走一边儿摘路边的小野花，别在黑鸦鸦的鬓发间。

戚隐没再说什么，默默跟在她的后头，淡淡的兰花香飘过来，绕着他的衣袂。

“喂，云隐师兄，”兰仙儿忽然拧过身，倒退着走路，“你是不是喜我？”一句话惊雷似的响在耳边，戚隐身气血往脸上涌，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儿也说不出口。

兰仙儿见他这模样，捂着嘴吃吃笑，又问:“要是我是妖怪，你还会喜我么？”戚隐其实知道应该怎么答，女孩儿都喜这样问，要是我变丑了你还会喜我么？要是我变胖了你还会喜我么？她们就想听到:就算你丑到惨绝人寰，胖到死十只大象，我依然会你如初。可问题是戚隐不喜妖怪，他喜和他一样的凡人，别女，最好长得漂亮子温柔会织布会做菜。戚隐挣扎了一会儿，怎么也撒不出谎，最后气地道:“不会……”兰仙儿哦了一声，道:“我就知道。”

“可这就和我不会喜男人一样啊，”戚隐窘迫地说，“我可以和妖怪当朋友，可以和男人当兄弟，可是我不会喜他们，和他们成亲。”兰仙儿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头，“云隐师兄，你是个好人诶。以前我这么问别人的时候，他们都说就算我吃人不吐骨头都愿意跟我在一块儿。”戚隐被她拍懵了，兰仙儿退了几步，背着手站在天光底下，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变了，女孩儿清浅的微笑好像在光下一点点明起来。

兰仙儿歪着头笑道:“谢谢你帮我找回丁香环儿，它对我来说可重要了。”

“不用谢，举手之劳。”戚隐羞赧地道。

“这是云知哥哥送我的，我可喜了，谁曾想昨儿就落了，急死我了。”兰仙儿了下头发，冲他一笑，“幸好你帮我找到了。”戚隐脑筋一下没转过弯儿来，愣在原地。

云知哥哥送的？

…

…什么意思？

“你看，云知哥哥来接我下山了。”兰仙儿手搭凉棚，望向远方。

话音刚落，一道清寒的剑光瞬息即至，云知盘腿坐在剑上，笑地摸了摸兰仙儿的头顶。兰仙儿门路地侧身上了剑，把背筐放在腿上，冲戚隐挥了挥手，“云隐师兄，我们先走啦！谢谢你喜我，不过我不喜黑仔的。”戚隐脑子里一片空白，愣愣地呆在原地。

两个人唰的一下就没了，消失在山路的尽头。戚隐呆呆的，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吴塘镇那天黄昏，他看见凤仙倚在老东家的怀里，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寂静地、一点点地碎掉了。他塌下肩膀，低下头，一路踢着石头一路走，闷头闷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像一条失家的野狗。

什么嘛，原来都是耍他玩儿的。这姑娘真坏，这样耍他有意思么？还是觉得他灰头土脸虎头虎脑，看起来比别人好玩儿一些？可也不能怨人家，毕竟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人家又没让他巴巴地去捡丁香环儿，人家又没让他喜她。

走到路的尽头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一路瞎走竟走回了瓦屋。扶岚坐在宽宽的水檐底下编竹筐，光照在他白皙的侧脸上，一圈轮廓都是柔柔的，氤氲在朦朦的光里。黑猫趴在他脚边摊着柔软的肚皮晒太，眼睛眯成一条儿。

戚隐垂头丧气地搬过一张杌子，坐在扶岚边上。鼻子里泛起一股辛酸，戚隐垂着头，他想起在姚家的时候第一次炒菜，十二岁的年纪，个头比灶台高不了多少，大勺和手臂一样长。好不容易炒出一盘菜小心翼翼捧上桌，小姨捏着筷子夹了块儿放进嘴，嚼了两下吐出来，道:“败家玩意儿，炒的这是什么，想毒死我吗？”他想说他尽力了，翻锅的时候还不小心烫了手，燎出几个大大的水泡，可疼了呢。可他什么也没说，背着手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用脚尖着地。算啦，他对自己说，无所谓的。

他现在也这样对自己说，算啦，无所谓的。

没人喜，无所谓的。

扭头看扶岚，这家伙一心一意编着筐，一个小小的竹筐在他手里渐渐成形。戚隐耷拉着脑袋问:“呆哥，你还会编篮子啊？”扶岚点点头，“阿芙教我的。”戚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呆哥，你是不是很喜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