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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鬼切开始醉酒上头胡言语之时。他这厢刚念完“以神为鉴,永结同心,不离不弃”,那厢鬼切便嗫嚅着补充了一句,“可是您先前还说要把鬼切当废铜烂铁扔了。”
“那是唬你罢了,”源赖光叹道,隐隐有些头痛,“全因为你脑子不好使,才总惦念着如此当真。”
“那您……当真不会不要鬼切?”
“神前发的誓,哪有违约的道理?”
“当真……?”果真是醉了——他这入醉的速度,真教源赖光无可奈何,前一秒还是谦恭端正,下一刻就是口胡言。
“你总是如此想,我倒想知道究竟是为何?”
“只因为……鬼切不愿离开您啊!”他的刀吐纳着微醺的酒气,竟糊糊地兀自靠在源赖光的肩上,“一分一秒,一时一刻,都不想离开您。”他们一同去行了最后的玉串礼,然后便是听完斋主献上婚礼最后的祝词。鬼切的脑袋又一次晕头转向地靠在源赖光的肩膀上时,源氏家主正好瞥见了一旁的源义平面
铁青地盯着他——这位长老只是看在鬼切恰巧产下一个男孩的份上,有了子嗣后代,便也不再细究
室身份,但归
结底,一直以来便不甚赞同这桩婚事。
然而那尖锐刻薄、如匕首般锋利的目光,并未碍着源氏家主半分。
他觉得鬼切齿间飘出的酒气似乎也将他熏得醉了半分,那甘甜的滋味先是慢悠悠地蒸腾着,慢慢便在他心上凝结溶化,变成
天里的、温暖的泉。
他的刀……是越来越像人了。
许是醉酒的缘故,平里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刀,竟也开始会像刚才那般,蹩脚却真诚地向他吐
眷恋之情。
榆木脑袋平时便很好懂,喝了酒后便更好懂了,先是三番五次说着不愿离开主人,后来便更加醉酒上头收不住,拿着从誓词上现学来的词句,咕咕哝哝说,要和主人永结同心、不离不弃、做一辈子的夫……
这本来或许是傻刀醉酒后例行胡诌的诨话,不知应当信他几成;但看到他的刀话都说不清了,却还是死死与他十指相扣,似乎是生怕一不留神便会被他丢掉的姿态,源氏家主终于内心清明,哑然失笑。
这便是啊。
谁又说兵器不能懂呢?
他家的傻刀,偏生单纯又木讷,简单又懵懂,天生悟差再加上妄自菲薄。旁的人恐怕是在亲热的第一步便能察觉端倪,可谁教他是十倍与常人的迟钝,吻的时候没懂,初次云雨时没懂,甚至是怀胎十月时也没懂——明明一开始被他触碰时,浑身上下都高兴得颤抖,却偏偏自己不知道那颗心究竟为着什么才会
烈地鼓动。
好歹他耐心地教他,也算是硕果颇丰,收效喜人,再不是什么一时酒后的痴言嗔语。
那鬼切终于从一杯倒的醉酒中醒来时,他的主人双眼含笑,故意拿他之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念给他听。
“……说是要与我长相厮守、一生一世,还求我千万不要哪倦了便休了你,”源氏家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刀的成
渐渐因为羞赧由冷白变为血红,“这可都是你的真心话?”
“您……您明明知道答案……为何还要问鬼切呢?”
“教了你这么久,自然是想要检验检验你这榆木脑袋究竟悟到哪一步了。”他的刀虽然嘴上木讷,幸而不再羞于表达,正如他们谁都未曾说过那个字,却谁都能心照不宣一样。
像鱼儿回归大海一样,他的刀娴地钻进了他的怀里,这回再不以礼仪教养为由而正襟危坐,而是极自然地蜷在他
前,正如任何一个与夫君亲昵无隙、坦诚相待的
子那般。
“鬼切的真心话便是……”他顿了片刻,终于更加坚定地说出了口。
“……愿您心中永远只有我。”——然而这刀妄自菲薄的格却还是没改,话音才落一会儿,便望着他的主人,有些不安地小声道:“这回答……您
意么?”源赖光盯着他,竟是微微怔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后,了然于心地笑了。
“不枉我教你许久。”——他家的傻刀,终于还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