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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一早,辰时未到,还有两位先生来北厢房讲学,传授一些法理策论,说是要磨平段无痕身上的“燥”。段无痕从小痴于修习武功,其它的书经道论,他一概不碰。那两位先生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啰嗦不停,段无痕快被他们烦死,甚至怀念起躺在上安静养病的子。
于是,有一天,他不顾父亲的命令,走出了院子。
段家上下,除了父亲,没人能拦住他。
哪怕这座宅子是官宅,被他父亲临时征用,官府的人也不敢管他。
可是,段无痕踏出门槛不到片刻,他的一位先生便说:只要段无痕再往前走一步,先生便当场自裁。子不学,非所宜。教不严,师之惰。除了以死谢罪,别无他法。
段无痕生平第一次被人用命威胁。他并未屈服,继续往前走,那位先生就从袖中拔出一枚锋利匕首,直往自己的心窝捅。鲜血一霎四溅,染得院中梨花泛红,段无痕眼疾手快一剑击飞匕首,先生仍然重伤,被侍卫拖走了。
事后,段无痕的父亲来了一趟,对儿子说:“你连区区一个读书人都说服不了,怎么说服武林盟主,说服江湖八大派,说服这天下悠悠众口?你万事都想用剑解决。你以为,只要你的剑够快,天下的是非黑白,就由你评定了?”段无痕知道,父亲在说卫凌风那件事。
父亲见他闭口不言,又说:“江湖上,曾经有人叱咤风云。旁人敢说他一句不是,他化风为剑,一招封喉。他的招式很快,今世无人能敌,朝廷在他面前都要俯首称臣。”段无痕惜字如金地问:“谁?”父亲答道:“魔教的第一任教主。”段无痕道:“他死得早。”父亲温声说:“诚然,他功夫好,死得早,留下一本《无量神功》,祸及当世百姓。”段无痕淡声回道:“心怀鬼胎之人,无论修习哪种武功,终归害人害己。”段无痕站在院子里,他的父亲则在院子外。父亲看了他一阵,终归走了。段无痕每天还要听另一位先生的传道授业。
某,段无痕拿出自己的长剑,摆在桌上,用一块玉石磨剑。
先生讲书讲得颤声颤调,段无痕便问:“你怕我吗?”问完,他还用手指轻敲剑锋,敲出清脆一响。
出乎段无痕意料,先生撒腿跑了,跑得慌慌张张,摔在门槛上。
段无痕方知,所谓“读书人”,并非皆有骨气。
第二天,又换了个新的先生。这人口仁义道德,很像段无痕小时候见过的世家伯父。谈及熹莽村一事,先生针砭时弊,大骂段无痕身边一群人全是谄媚走狗。段无痕拔剑出鞘,还用剑尖指着先生的脖颈,请他再说一遍。先生只敢说:“谄、谄……”媚字还没讲出来,段无痕说:“割出血了”。
实则没有。段无痕撒了谎。他闲得发闷,竟也会撒谎骗人。
先生没逃,只是了。
段无痕嫌屋子脏,换了一个房间。傍晚,他猜测那人已经将他的恶行上报给了父亲。然而,父亲没来,来的只有段家长老。
长老们说他行事过于孤傲骄纵,上不懂尊师重道,下不懂怜恤百姓,恐其德,问他知不知错?他说:“不知,还请前辈明示。”长老们又说了一遍,再问他知不知?
他还说:“不知,请前辈明示。”如此反复七八遍,段无痕仍有耐,长老们已经急了,干脆搬出家法,拿出千年玄铁的链子将他捆住,命他静思己过。什么时候知错,什么时候放开他。
长老说:“我们对外宣称,一早便将你捆住。拖到今才动手,已是厚待。”段无痕被关了许多天的闭,本以为该是个头了,哪里想到自己不仅不能出门,反而被长老用千年玄铁锁紧。在凉州段家,这种法子,只用来对付地牢里的魔教恶徒。而他自问清白,一时愤然,直说:“你们对外撒谎,竟不算有错?”长老没应。
他们都走了。
段无痕自恃武功高强,但他挣不断千年玄铁。他臂肘使力,用尽生平绝学,锁链越来越紧,得他骨闷痛。侍卫每天来送饭,还要亲手喂给他吃,这对心气高于山顶的段无痕而言,是比死更要命的一件事。
赵邦杰来送饭的那一天,段无痕正闭着双眼,参悟武学。赵邦杰颤声喊他:“少主?”他方才睁开眼睛:“怎么是你?”赵邦杰坐到他身边,想帮他解开千年玄铁。赵邦杰了外衣,前紧三条纱布,手掌使劲时隐隐有红的血迹从他伤口处渗出,熏得四周都有一股挥之不尽的血腥味。
段无痕退到墙角,双手靠墙,不再让赵邦杰帮忙,还问他:“你的伤?”赵邦杰忙用衣服去挡:“没事。”段无痕一脚踩在他鞋上,却没用力:“我问你,谁伤了你?”赵邦杰垂首,齿间紧咬,挤出一个名字:“谭百清。”段无痕的问题和狄安一样:“他不知道你是我的人?”
“你是我的人”这短短五个字,已让赵邦杰恍惚了一个瞬息。他明知段无痕并非那个意思。他只好端来饭盒,拾起筷子。他的双手常年用来握剑,长茧,实在不会伺候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段无痕又开了口:“你为什么每个问题都要让我重复两遍?”赵邦杰有些结巴:“谭百清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