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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别。”便拂袖而去。他在原地兀自立了片刻,身形一轻,跳上方才安置小孩的屋顶。鸦撑着腮帮子早已等的无聊,方才先是巨蛇来袭,后来又远远看见落九乌同那个白发道人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心里已有些好奇。落九乌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东西,只是弯下把小孩抱住了,跳回了地上。方才暴涨的江水已经渐渐平复,一些破碎的木块隐隐在江中浮动着。人群似是惊怒未消,仍然趴坐在尘埃里,偶尔可听见几声哭喊。
他抱着小孩,什么也不看,只管往外围走。偶尔有人认出他是方才斩杀了巨蛇那人,想要上前道谢,却被他眉目之中的肃杀之气钉在原地。鸦两手挽着落九乌的颈子,此时想自己下地,四下挣扎了片刻,那双手却像是铜铁打造的,怎样也挣不开来,他喊了一声“落九乌”,对方才像是如梦初醒,将他放了下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人群,回到山道上。落九乌依然是一个人走着,也不言语,也不看向别的方向。鸦静静地跟着,什么也不说。两人不知走了多久,久到远处的市集已再不见踪影,眼前只剩下看惯了的山林景致。落九乌突然淡淡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要把你留下。”我一直问你,你却从来不说。鸦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并没有把话说出口。落九乌却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嘴角略一牵动,说话的声音像是虚浮在空中,“你这模样,真让我想起一个人。”谁?鸦问他。
落九乌先是不答,拉着鸦坐在了一边的树上,才像个说书先生似的开口了。故事讲得不明不白,也分不清是什么朝代,只说是世。人人自危,易子而食的年代,更让人生出问道求仙的心思。许许多多的高人、道士都在广招门徒,哪个都说即刻便能登道问顶,百年过后却都成了没有分别的荒冢孤坟。
那人便生在这世,无父无母,是茫然天地孕化的一点粹。又大抵是因为超六道的缘故,生来便能知晓天命,算卜问卦,未尝出错。这声名传到灵山之阿的老道耳里,破格将他收入了道门,不久后造了册,按排行算下来,被师傅唤做元尘。
这老道许是有真才学,又或是元尘天资出众,不过几年便已在道门立了声威。他金丹大成的那一年,与师弟下山历练。那一年,人间的少年天子被母兄死在了自己的廷。各路枭雄纷纷起兵造势,有要北上保王的,也有要推翻政的。纷然世事如棋局洒落,天下兴亡不过是匹夫眼底的明光,却一路燃烧漫延,烧却多少良木做了焦土。他眼中所见,只看见骨分离,苦楚受尽。师弟拉着他的袖子小声地提醒,修道之人不该擅管红尘。他听了,知道师弟说的没错,可是等回到山上,他一闭眼便又看见那目的血红。一个扎着总角的女孩远远地哭着,谁来帮帮我们吧,她哭得双眼红肿,怀里抱着她娘的尸身,却是喊了许久也听不到回应。这四野早已没有了活人。
元尘逃下了山去。
他凭借自己通天晓地的能为救治周边难民,难民又据地建起城墙,久而久之也纳了一批无心恋战的军士,这伙人偶尔将他唤作高人,偶尔又叫他将军,元尘都一一地应了。他并不想做谁的首领,也没有征战天下的心思,只是想要再救一些人,好叫那梦里的血红能多少冲淡一些。可是他这样想,别人却不。盘踞此地的军阀将他看做新兴而起的势力,两方之间争斗不断,他却总像是能先算得一步。军阀久攻不下,遂转了念头,在城中密布细作,谣言说现在困守不出,城中兵粮总有匮尽之,不如开城招降,我方亦会善待妇孺云云。起先无人相信,可后来说这话的人多了,再加之食粮的确紧缺,似乎便确有其事起来。几个他救治过的兵士将元尘骗至城外山道,便有人开了城墙大门。等他回过头去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大军早已进了城门,策马持,举刀便杀。那时正是严冬天气,热血浇在冰上,不刻便已凝结成形,斩断的人足零碎排布冰上,远远看来,那通往城中的路竟像是血铺就。他奔入城中,想要寻找生者,充斥耳中的却只有徒然哀嚎。大军见了他,起先是笑,高头大马上拴着的人头一滴一滴落下血来,连奔跑时飞溅的尘土亦染上血腥。
落九乌讲到这里,沉默许久。鸦却是听故事入了,抓着他的袖子急着讨要后文,落九乌笑着看他,手指间着小孩细软的头发,“后续的事情,我一个局外人,如何能知道得清楚。”
“那你总该知道那人的结局吧。”鸦追问道。
“后来嘛……那些人原本便非他的敌手,他气急攻心,必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一个修道人犯下这样的杀人孽障,自是违天逆命,想来不是死在那城中,便是死在了世的某一个角落。”他沉沉说完,又似是回忆起了些什么,耳中久违地听到了过去的金戈铿锵之声。山林中的落雪无声无息地坠在他的指间,又极快地消融。故事里,一切也是发生在这样的雪里,修道人立在雪中,沉默得如同一尊偶像。他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何他想救的人却自愿踏入命运的罗网里。团团将他围困的军士举刀也要杀他,利刃劈砍在身上,鲜血涌之时,他却像是想通了,出那层层尸身之下被血染锈的刀,只一击,便斩下了来人的脑袋。血雾团团翻涌,似是融进他的发里,又像是渗入他的骨中。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