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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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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应该的。”我这么说道,背起她被汗水浸的书包,心里却想着,我好像还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和一个穿着校服女高中生肩并肩地行路。高中三年,我除了如何与自己的孤独和解之外,貌似什么都没学会,想来还真可悲,高中一毕业,我就好像失去了再去体验那种青的校园恋的资格了。真是的,我高中三年都在做什么啊。

文婷卸下书包,好像是摆了什么沉重的担子,不伸了一个懒,我望着她掀起的校服下摆和里头雪白的肢上的,还有黑里若隐若现的内松紧带,心里不思绪万千。我想着,要是时间能够就这样停止了,那该有多好,或者,全世界的人都在此刻消失,只留下我和文婷,然后我们将环游世界,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没有家庭和学校的舒服和烦恼,没有人际关系的纠葛,没有过去的忧伤与未来的惘,只有连光普照和两颗尚未枯萎的心……总之时间就像坦克,碾碎了青和一切单纯又美好的理想,只留下一地夏天的碎片,在记忆里闪闪发光。

然后我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血痕。

“哎,你的手。”文婷转了转她的手臂,把手腕对着我,我清楚地看到在她纤细又白的手腕上横亘着十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有几道特别深的还没有结痂,血模糊连成一片。

“天呐文婷,你怎么……”

“啊,我自己割的。嗯。”

“为什么啊,不疼吗?”

“疼啊,怎么可能不疼。”

“那为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哇。”发```新```地```址5x6x7x8x点.c.0.m13文婷她父母又吵架了,这个暑假他们吵了不下十次,而他们吵架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是单纯地为了否定对方,或者发自己的负面情绪。为了很小的一件事情,甚至为了碗筷的摆放位置,他们也可以吵起来,至少五次,父亲在餐桌上莫名其妙地在餐桌上把筷子掷向母亲的脸。

“你他妈的又去哪了”那天母亲和她的男同事一起去吃火锅,很晚才回来。父亲发了一场火。

“和你说了啊,去吃火锅。”

“吃火锅这么晚才回来?啊?你还是别回来了。去和男同事过夜算了。”父亲带着酒气喊道。

“哎,你轻点儿声,文婷已经睡觉了。”

“哟,现在假惺惺地装作关心文婷的样子啦?有你这么做妈妈的么?文婷迟早要和你学坏。”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可不想我女儿和你一样成为一个臭婊子。”

“你说谁是臭婊子?”

“除了你还有谁?你要是不意可以不回这个家。”他把“这个家”说得特别重,似乎确实在强调这个家都是因为了他才得以存在。

“干什么,你要吵架啊?”

“你他妈的,这房子是我的,车是我的,家里的钱是我挣得,你要是不意,就给老子滚出去。滚啊,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轻一点儿,文婷都听到了。”

“妈的我教你滚出去,你听到了吗,喂,文婷!”文婷被洪亮暴的声音叫醒,然后酒气未消的父亲愤怒“咚”地捶开了女儿的房门,“你他妈的也别给老子睡了,都给我滚出去。妈的,和你妈那个狗养的一起,快点儿!”吼罢,便要去把文婷从上揪起来。

“哎,你干什么啊。”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叫你给我滚,你怎么还在这里?去啊,和男人去吃火锅去啊,拿着老子的钱,啊?”

“好,我滚出去,你放开文婷。”

“去你的,你和文婷一起走,快点儿。”文婷昏昏沉沉地被叫醒,只是低着头,握着妈妈滚烫的手。

“行,妈,咱们滚。”

“哎,真是的,你爸在说胡话呢。”

“谁和你们说胡话啊,我叫你们滚,听不懂人话吗?要我再说一遍?”然后,似乎是为了展示他的威严,又或者是为了发情绪,他抓起文婷书桌上的台灯,重重地砸向地板,随着清脆的声响,玻璃灯管儿碎了一地,文婷吓得捂住了耳朵,连拖鞋也没来得及穿,光着脚跑进了厕所,把门反锁了起来。

“嘿,还敢跑呢?”

“你别去管文婷。”

“你算什么东西,命令起我来了?我让你知道这里要听谁的。”然后父亲拿起文婷的粉的拖鞋重重地在母亲滚烫的脸颊上。啪一声清脆又响亮。

厕所里的文婷坐在马桶上,光脚踏着冰凉的厕所瓷砖,听着门外的父亲的吼叫和母亲的噎,盯着自己的惨白的脚背,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想到了小时候。她好渴望回到小时候,那个时候父亲还会陪自己玩,给自己讲笑话,放学接自己回家。那个时候母亲每天早晨都会给自己扎好漂亮的辫子,父亲从工厂回来,总会给自己带一两个有意思的小玩具,有时候是洋娃娃,有时候是模型。那时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呢?那应该是小学吧,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于是她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一场噩梦,只要自己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就会在小学的那个遥远午后的课桌上醒过来。……“……文婷,文婷,别睡啦,放学啦!”同桌小声地搡了搡文婷的肩膀,后者昏昏沉沉地从课桌上抬起头,甩了甩被脑袋得麻麻的手臂,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下午太从教室外面照进来。外头体育课学生的打闹声恍如隔世。小学五年级的夏天,外面是蝉鸣聒噪和树叶的沙沙声。

“哎,我睡着了呀?”

“是啊,你睡了一节课耶。都已经放学啦!备忘录都抄完啦。”

“唔,我跟你说哦,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特别真实。真的。”

“诶?是吗?”

“嗯,我梦见我小学毕业了,上了初中,然后还上了高中,唔,还梦见我哥哥死了,然后父母一直吵架。真是好奇怪的梦呢。”

“啊,你怎么梦见了这些啊。好可怕。”

“没关系啦,还好只是一场梦。不是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吗?”

“哈哈,是这样的,诶,文婷,你爸来接你了。”于是文婷转头看向门外,看到很多来接学生的家长中,自已父亲温柔又亲切的笑脸,那时他的头发还没有白,脸上也没有那么多皱纹,也不喝酒,也没失业,正隔着门上的玻璃朝着自已微笑,然后文婷理好书包,坐上父亲的自行车后座,双手环抱着他的,将落未落的斜把光照在小县城的每一条街道,父亲的汗衫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烟味儿,让人闻了到安心。

“今天学校里怎么样啊?中午吃了什么啊?”

“中午吃了鱼,可不好吃了。”

“是吗,吃鱼变聪明的,可不能不吃。”

“啊,但是那个鱼好难吃呀,大家最后都倒掉了。”

“哈哈。爸爸小时候也讨厌吃鱼,还是你爷爷着我吃。”

“还有,今天班上最皮的那个同学又没带作业,被教导主任骂了一顿,骂得可凶了……”夕下,自行车拖着长长的影子,嘎吱嘎吱地响着,夏天的太落的总是特别的慢,好像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背负着承重的回忆,充了留恋与不舍,想要在最终离去之前再好好看一看这个充温情与希望的世界,甚至在从未离开过这座县城的人们心中唤起了一种莫名的乡愁。街道上吃完晚饭的人在遛狗,或者拿着收音机散步,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厨房的油烟味和无数家庭的饭菜香,夏天傍晚特有的气味。菜市场的叫卖声。而明天,明天是那么遥远,充了希望。看到街上面孔成的高中生嬉笑着走过,心里总盼望着能快点儿长大呀。

“今天你妈做了红烧大排,还有汤。”

“耶,最喜吃红烧大排了。”

“那好,你和你哥都多吃两块!”

“嗯!”

“哎,你他妈的去哪?”父亲一路追着母亲到了厨房,后者用颤抖的双手出了一把水果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厕所里的文婷盯着脚尖,机械地想着,眼泪滴答在赤的大腿上,心里是绞一般的疼。握着剃须刀的手微微颤抖,“大概是从哥哥的死开始的吧,那就是三年多前,爸失业后不久。”一面想着,一面开始用锈迹斑斑的剃须刀片切割手腕上的青蓝的鼓血管。这几乎成了她的习惯动作,每当父母吵架,她就会用刀片割开手腕,然后滴着血走到正在吵架的父母中间,一方面是为了停止纷争,还为了获得自已原应拥有的关

到,好像只有当自已的手腕滴着血的时候,父母才会对她展现应有的关,这种使她获得某种虚假的与幸福,而想到这里,似乎鲜血淋漓的手腕也一点儿不疼了,只觉得每滴血都是从扭曲苦痛的心里滴出来的。丝毫没有体上的痛苦,只有某种复仇的发与快,不过,在情极端失控的情形下,似乎体是无法知疼痛的,这也大概是为什么她能过习惯割腕的原因,只要力过大,文婷就会割腕,或是舒缓力,或是博得同情与。她的笔袋里一直有一把美工刀。

于是,当她这次再一次捂着血淋淋的手腕走到父母面前的时候,她只看到客厅的地板上一滩滩暗红的血,说实话她一开始没有意识到那时血迹,还以为是撒在地上的果汁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知道她看到父亲拿着水果刀把捂着腹部的母亲往门外驱赶,像是驱赶一个乞丐,后者的血汩汩地从伤口出来,滴在地上,文婷突然意识到,这好像是自已第一次见到母亲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