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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隆吐山战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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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魏冰豪心存疑虑,着多吉活佛问道:“我们在隆吐山以北的则利拉山顶看到的那个地方,你说是直通隆吐山的普沟,真的能从普沟走到隆吐山去?佛爷你走过没有?”多吉活佛说:“普沟也是沟,进去就出不来了,没有人走过。”魏冰豪说:“我观察山脊走向,在隆吐山和则利拉山之间,普沟笔直而去,是距离最短的一条沟。沟内树林平整而不见参差之态,溪缓慢而不闻瀑跌之声,想必它是平坦可行的。沟口连接着则利拉山,它是丕以南的制高点,是可以控制朗热、亚东、丕三地的天然要。我要是英国人,一定会想办法占领则利拉山顶。”多吉活佛说:“大人,洋魔走不通普沟,到不了则利拉山顶。”魏冰豪说:“隆吐山的地形虽然易守不易攻,但两翼沟壑纵横,英国人一旦利用沟壑进攻西藏,我们将防不胜防。”多吉活佛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去对俄尔总管说?”魏冰豪说:“他跟你一样,相信只要依靠祈祷、降神、放咒,就能打败英国人。”多吉活佛说:“那就去找西甲,他是不会念经的喇嘛。”魏冰豪不吭声了。其实他现在考虑的还不光是隆吐山和普沟,而是整个战争的形势。显然英国人不会轻易撤退,再打下去,隆吐山就很难支撑。一是西藏方面兵力严重不足,虽然号称奴马、果果、朗瑟三个代本团,但三个代本团目前的兵力加起来只有一千多人,还都是拖带家小的,打起仗来瞻前顾后,行动迟缓。当然守卫隆吐山到目前为止主要还是靠陀陀喇嘛,但陀陀喇嘛的人数毕竟有限,增加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增加了。一次战役损失一大片,几次战役下来就会打光。二是后勤补给严重跟不上,到现在不见运送粮草弹药的一马一牛,再这样下去,西藏军队就会不攻自溃。三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系统,俄尔总管和他统领的几个代本都不是军事家,没有指挥打仗的经验。最能干的是西甲喇嘛,却还面对着摄政王的追杀。而他们的对手英国人,是从英吉利海峡一直打到东方,打过了半个地球的老牌帝国的军人,从装备、兵力、指挥到补给,都远远超过了西藏人。

魏冰豪心事重重地来到前线总管俄尔噶伦跟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和部署:“控制了则利拉山顶就等于控制了整个亚东谷地,必须派一个代本团在此守卫。再派一个代本团占领朗热丘陵,堵住英国人进攻亚东和丕的路。另派一个代本团驻扎乃堆拉,这里也是英国人走向丕山野的必经之地。一旦打起来,朗热、乃堆拉甚至亚东,都可能是战斗最烈的地方。还应该有一个代本团藏在则利拉到隆吐山的纳塘、念那、勒布的山林里,打劫洋魔的补给,切断他们的退路。”俄尔总管盯着魏冰豪看了半晌说:“为什么要在隆吐山以北部署兵力?先生的意思是把隆吐山让给洋魔?”

“不不,大人,我是说隆吐山万一失守。”

“隆吐山会失守吗?再说你这是纸上谈兵,我哪里来的四个代本团这儿摆一个那儿摆一个?”

“大人,参战的民兵和僧兵呢?运送给养的驮队呢?赶紧催催吧。”

“要是民兵和僧兵都来,隆吐山是摆不下的。”

“大人,英国人是不可能主动撤退的,只有消灭他们才能让西藏免遭祸害。什么地方能消灭他们?不是隆吐山而是则利拉。则利拉山下是个大洼地,只要用兵得当,英国人将会有来无回。”俄尔总管摇摇头说:“决不能让洋魔进入则利拉。洋魔来了,我们这些人到哪里去?隆吐山是西藏的门槛,必须守住,我已经告诉西甲喇嘛了。”魏冰豪长叹一声,说:“大人,最后一个请求,给我五十个藏兵。我要让他们在则利拉山顶造起箭垛。”俄尔总也有些不高兴地说:“总管卫队的人不便给你。你去隆吐山找西甲喇嘛,让他给你派。”5炮没响几声,十字兵的步兵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进攻。西甲和所有陀陀喇嘛都没有停止念经。他们环绕火葬现场,缓慢移动着。经声的已经很高了,似乎是为了盖过炮的扰。俗人们匆匆离开这里,进入自己的战斗岗位。火势蹿到了最高点,云被烧成了晚霞。惊鸟飞过,失地拉下几脬稀屎,打落了几个气球一样浮泛在半空里的亡灵。

尕萨喇嘛和一个廓尔喀大佐带着一队雇佣军,直奔过来,践踏着一地还没有来得及抛进火阵的死人,旁若无人地出现在火葬现场。专心念经的陀陀喇嘛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雇佣军跟陀陀喇嘛擦肩而过,飞快走向西藏人的阵地。尕萨喇嘛走在最前面,他的酱紫袈裟猎猎地就像一面旗帜。在踏上西藏人阵地的一瞬间,他透心透骨地发出一声灵魂颤栗的叹:“西藏,我回来了。”没有西藏人过来正面堵截。戈蓝上校派出几队英国人,进攻隆吐山阵地的中间以及左翼和右翼,牵制着西藏人无法增援火葬现场。

“看啊,看啊,我说的怎么样?”尕萨喇嘛转身喊起来,似乎山下的戈蓝上校能听见他得意的声音。戈蓝上校以及容鹤中尉屡攻不下的隆吐山,居然被他尕萨喇嘛优先占领了。他转身再次面对西藏:“佛祖、佛祖的萨玛寺、尕萨喇嘛的萨玛寺,我就要见到你了。”正当尕萨喇嘛得意忘形的时候,那些被他们践踏过的还没有抛进火阵的死人突然一个个复活了。他们是据西甲喇嘛的意图埋伏在那里的藏兵,而且是胆大行勇、百里挑一的藏兵,火绳早已装好弹药好火绳,现在点着了,子弹就像轰起的群雀向了敌人的背影。

十字兵的雇佣军唏哩哗了仆倒在地。尕萨喇嘛回头惊叫一声。本能地往西藏跑去,跑了几步,觉得这是去送死,赶紧折回。尕萨的幸运在于火绳的装弹速度很慢,趁这个机会,他和廓尔喀大佐带着残余人员奔逃而去。路过火葬现场时,他们撞倒了许多陀陀喇嘛,也把西甲喇嘛撞得一个趔趄。

环绕火葬现场走动的西甲喇嘛只好停下,愤怒地看着尕萨狼狈逃窜的样子。西甲一停,所有的陀陀都停下了。尕萨喇嘛以为停下来是要阻击他们的,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开,开,喇嘛们要命来了。”雇佣军开了,在很近的地方,端着英国造的来复,朝着手无寸铁、专心法事的陀陀喇嘛一阵猛

断了,断了,陀陀喇嘛的命断了,超度的经声也断了。都是不该断的,一断就接不上了。正在被经声佛语的力量推动着翼然而起的亡灵纷纷坠落。就像尕萨喇嘛说的,亡灵们跌得稀烂的瞬间,陀陀喇嘛们意识到对自己的惩罚已经来临,他们不光成不了护法神,连一个普通喇嘛也不是了。六道轮回里,地狱将是他们唯一的去处。有些陀陀沮丧地退却了,既然成不了护法神或护方神,命还是珍贵的,能不送就不送吧。有些陀陀愤怒地叫喊着,扑向了雇佣军。来复响得更加烈,又有好些陀陀喇嘛赴死而去。

戈蓝上校远远看着:果然有诈。不过他也看明白了,这里虽然有埋伏的藏兵和开始抗击的陀陀喇嘛,却也提供了一个攻陷隆吐山的机会:那个一直被他关注的指挥西藏人打仗的西甲喇嘛就在这里。打掉这个喇嘛,西藏人就是群龙无首了。戈蓝上校亲自带领一支英国人组成的锐部队,迅速冲上来,直奔西甲喇嘛。有一群藏兵跑过去堵截,刚把火绳架起来,就被对方的机扫倒了。

西甲还在履行一个喇嘛的超度责任。众陀陀的经声断了,他的经声没断。他坚信灭除一切罪障的《大经》无比殊胜,多数亡灵还在空中,依然被托举着上升,上升。

有个声音喊道:“西甲喇嘛,西甲喇嘛。”西甲仰头观天,问道:“谁啊?”那声音说:“我们是你正在超度的亡灵。我们郑重告诉你,我们不走了,西藏人的亡灵,洋魔的亡灵,都不走了,天国不去,转世不去,我们就待在隆吐山。请你转告所有的陀陀喇嘛,我们是自愿不想升天的,惩罚不会降临他们,他们还是凶悍暴烈的陀陀,他们的战死依然是通往护法神或护方神的必经之路。”听到西甲喇嘛还在念经,那声音又道“你就是念上比石头还多、比树叶还密的经,我们也不会升天了。升天事小,卫教事大,祈求你了西甲喇嘛。”西甲喇嘛的本事在于他不仅能设下埋伏打退十字兵,还能从心里滋生亡灵的话,并坚信它来自天上,坚信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把亡灵的意思传达给所有的陀陀喇嘛。他侧头看看就要冲到跟前的英国人,跑向那些退却的陀陀喇嘛,大声说:“惩罚就是让你们死,你们为什么还不死?八大菩萨在我们头顶召唤呢护法神,护法神。你们用身抗击了洋魔,你们已经是护法神了,只有你们惩罚别人的,没有别人惩罚你们的。不要丢了释迦牟尼定下的规矩:战场上的陀陀,永远是陀陀。念断了超度经的陀陀,只要亡灵原谅,也还是陀陀。

单纯的陀陀喇嘛们听了这番话,没有一个不回心转意的。他们跟着西甲喇嘛冲向了洋魔,发现手里什么也没有,便从死人怀里拿起了。有的会使,有的不会,不会的就把抡成了。喊声,声,体的迸裂声,鲜血的飞溅声。玩命的拼杀,不怕死的抵抗。一个陀陀被打开了脑袋还在往前冲。一个陀陀虎豹一样扑过去咬断了对方的喉咙。一个陀陀飞起来,他的灵魂拽着他的体飞起来,用身体一连夯倒了五个英国人。

英国人吓坏了,不等戈蓝上校发出撤退的命令,转身就跑。戈蓝上校跟在逃兵后面,慌里慌张地一个马趴,栽掉了军官帽,栽烂了额头。

还是和先前一样,英国人不撤时,陀陀喇嘛一个都不死,等他们撤了,被子弹打烂的躯这才从容倒下了。

火葬的烈焰还在呼了了奔跃升腾。血泛滥,死人遍地。战场一片狼藉。血与火的响让这里有了痛彻心肺的秾丽,刺堆积着,已经是人间地狱了。西甲喇嘛来回走动,悲伤和心痛让他无法平静。突然他停下了,望着那些战死的西藏人和英国人,在他眼里,只要人一死,就不分朋友和敌人了。他命令活着的陀陀喇嘛和藏兵,把所有的死人都抛向火阵,自己则大声念起了经,是他从来没念过的《忏罪法经》。

这时,西甲看到那个曾经送达朝廷旨命的魏冰豪牵马而来。

魏冰豪和马一起着气说:“西甲喇嘛,我需要五十个藏兵,能给我五十个藏兵吗?前线总管俄尔说,你可以派给我。”西甲摇摇头,继续念经。

魏冰豪大声说:“一旦隆吐山失守,我将在北边的则利拉山顶堵截英国人。则利拉,则利拉,英国人的葬场在则利拉。”西甲停止念经,坚定地摇头:“我保证隆吐山不会失守。”魏冰豪断然说:“隆吐山一定会失守。”西甲说:“我在隆吐山就在,隆吐山没了,我就死。”虚空王突然出现了,好像他是从葬礼的火阵里出来,一腿就迈到了西甲喇嘛跟前。虚空王说:“你本来就是来送死的,你不死谁死?快死吧,死了你就是神。”西甲敬畏地望着虚空王说:“我是想死,但死了隆吐山怎么办?谁来担责任?”虚空王说:“还有这些石头,这些林木,还有蚂蚁和乌鸦,还有我一切智·虚空王喀加布,我来担责任。”魏冰豪不想闲扯,着急地说:“快快快,给我五十个藏兵。”西甲说:“五十个藏兵可以给你,加上他们的女人,大约七十多个。你去找森巴军的奴马代本,就说是我的命令。”到了这种时候,他还畏惧着桑竹姑娘的戏,还想把森巴军的人支得远远的。但似乎更多的还是保护她的意思:但愿桑竹姑娘跟他们去,隆吐山太危险了。我可以死,桑珠不能死。我死了不过少一个喇嘛,西藏的喇嘛千千万,少一个就像山上少一块石头。但要是少了桑珠,就是少了白度母,少了珠穆朗玛。

魏冰豪伸手说:“文书呢?调兵需要文书,嘴上说了不算。”西甲吃惊道:“难道喇嘛的经是念了不算的?释迦牟尼定下的规矩是,喇嘛的话语印度的经,恶人不信善人信。去吧,善人。”然后又念起了《忏罪法经》。

魏冰豪还在犹豫。虚空王挥手驱赶道:“去吧,善人,这里没你的事。”魏冰豪来到森巴军的阵地时,森巴军刚刚结束一场战斗。这里地形陡峭,火绳加上滚石,十字兵暂时被打退了。奴马代本瞪着魏冰豪,一脸茫然地表示,他只能给对方三十个人。这三十个人都是光,拖带女人的一个也不给。魏冰豪一再声明西甲喇嘛给了他七十多个男女,但奴马代本固执地不从,说:“不是我不听西甲喇嘛的命令,是西甲喇嘛不明白我这里也需要人,更需要女人。”魏冰豪只好说:“没有文书的调兵就是这样,随心所。三十个就三十个,快拨给我,我要走了,迟了就来不及了。”奴马说:“你着什么急?西甲喇嘛都不着急。”魏冰豪说:“西甲喇嘛当然不着急,他是想死在这里。”奴马说:“所以现在着急的不是抵抗洋魔,而是保住西甲喇嘛。”魏冰豪觉得他的话不对劲,追问道:“为什么这样说?”奴马说:“去吧去吧,你要的人我这就拨给你。”然后叫来小瘦子汝本说“你,带着你的人,跟他去。”小瘦子哭起来,他说这一走,就把黑脸汉子的尸体丢下了。几个时辰前他还在为搬运尸体的事跟黑脸汉子吵嘴,转眼之间,这个黑黑的汉子、跟他关系最好的汉子、一天都离不开女人的汉子,居然再也不需要女人、不跟他吵嘴了。

“洋魔,洋魔,你打死了黑脸汉子,我要打死你。”魏冰豪拍拍他的肩膀说:“跟着我,有你打洋魔的时候。”6魏冰豪还是低估了西甲指挥打仗的能力。他没想到,就在西甲喇嘛给他保证隆吐山不会失守时,就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西甲的盘算差不多跟戈蓝上校的思路一样。戈蓝上校盯上了西甲喇嘛,很想打掉他,让西藏人群龙无首,一盘散沙。西甲喇嘛也盯上了戈蓝上校,也想打掉他,让十字兵丧失头脑,自动溃退。戈蓝上校的想法西甲喇嘛猜到了,所以他决定:洋魔越是想让他死,他越是要活着。西甲喇嘛的想法戈蓝上校却没有预见,他潜意识里觉得西藏人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防不胜防的他们怎么会有别的想法?可西甲喇嘛偏偏有了,他要进攻,要偷袭,要除掉戈蓝上校。

已经考察清楚了,戈蓝上校经常活动的地方就在十字兵阵营的中间后面。‮夜午‬,西甲喇嘛将带领一百个挑选出来的会打壮陀陀,偷偷靠近敌营,突然掩杀过去,包围戈蓝上校睡觉的帐篷,一阵猛。洋魔一定会开,可是黑天半夜,来复的子弹不一定打在陀陀身上。要是洋魔顾虑打死打伤自己人,来复的威力就会减少一半。更重要的取胜条件是,除了西甲,所有前往偷袭的陀陀喇嘛都没打算活着回来,死了是升天,是完成由人变神的修炼。所以对他们来说,活着是胜利,死了是更大的胜利。反正只要偷袭就是胜利,戈蓝上校完蛋了。

西甲喇嘛信心十足,派人向奴马代本要了一头牦牛,亲自用皮绳绑嘴闷死,然后卸开,烧汤,煮,分给所有参与夜袭的陀陀:“吃吧,吃吧,虽然饿着心更狠、脸更怒,但吃了会长力气的,今夜需要力气,嗖地扑过去,一阵打,先用子弹打,再用,帐篷稀烂,骨稀烂,灵魂稀烂,戈蓝上校的今生来世统统稀烂。”吃尽了,喝尽了汤,陀陀喇嘛们出发了。悄悄地,脚不沾地地往前走。天地间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奴马代本沉重的脚步声。奴马代本来到了陀陀喇嘛的阵地上,带着一帮人,有他自己的部下,也有几个从来没过面的人。

西甲喇嘛过去问:“都后半夜了,为什么还不睡?”奴马代本不吭声,直到他身后的七八个人窜过去撕住西甲喇嘛,才严肃地说:“摄政王迪牧活佛命令丹吉林陀陀抓捕并处死丹吉林的叛徒西甲喇嘛。西甲喇嘛不得反抗。”看西甲惊讶地瞪着自己,便解释道“我也是没有办法,从拉萨出发时白热管家就指使我,把化装成藏兵的丹吉林陀陀藏在森巴军里。我提醒你承认自己是丹吉林的叛徒,好让桑竹姑娘保护你,你硬是不听话,嗐,不听话。”西甲对奴马代本的解释毫无兴趣,只想着偷袭戈蓝上校的事,正要挣逃跑,立刻被人抱住腿,撂倒在地上。西甲认识抓捕他的这几个丹吉林陀陀,乞求道:“你们不就是要我死吗?放开我,我这就去让洋魔打死我。我今夜要是不死我就不是佛教徒。”丹吉林陀陀头目仁增说:“你还是乖乖受死吧。摄政王和白热管家命令我们处死你,没说让你自己去死。你自己冲锋陷阵死的话,就能变成护法神,就会报复摄政王和白热管家还有我们了。”躲在黑暗中的虚空王突然发出一阵飘风走般虚软的声音:“我说了隆吐山由我担责任。我负责人世上所有的战争,我的战略战术是让它们消失,永远消失。”西甲好奇地问:“什么是战略战术?是你的战神吗?”虚空王说:“不是我的战神,是我退敌的办法。这个办法你也会有的。”西甲说:“我也会有,战略战术,抗击洋魔的办法?”虚空王说:“可惜你现在受制于人,只能靠我了。”西甲信任地望着看不见的虚空王,心说那就拜托了前辈。

西甲很快被五花大绑。仁增轮起子立刻就要打死。奴马代本阻止道:“你可不敢在这里杀,这里到处都是西甲的人。快把他带走,带到森巴军的阵地上去。”要去偷袭敌营的陀陀喇嘛们惊呆了,待要出手救援西甲,就听西甲说:“上师如父,给法就是给命,摄政王要我死我就只能死。不能带你们冲杀洋魔了,你们自己去吧,牛不能白吃,力气不能白长,杀了戈蓝上校再升天成神,快去,快去。”一百个壮陀陀奔扑而去。但西甲喇嘛的离开就是主宰的离开,他们不仅没有了踏实牢靠的觉,连偷袭时应该脚不沾地也忘了。动静太大,脚步声、息声、咳嗽声,还没到跟前,就被十字兵发觉了。接着就是响人死,一百个壮陀陀全死了。而他们偷袭的对象戈蓝上校却安然无恙地站在帐篷门口,一再地惊讶着:西藏人疯了,他们不研究自己阵地上漏百出的防守,却来冒死进攻我们?

就这样,西甲喇嘛偷袭敌营、斩除戈蓝上校的盘算变成了一个梦想。胜利在望的时候,似乎上帝对英国十字兵的帮助,超过了佛祖对西藏人的帮助。

额头上着绷带的戈蓝上校还不知道自己是夜袭的目标,差一点被除掉。在打败西藏人的第一次偷袭之后,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今夜,趁着暗无天,立刻进攻隆吐山,全面进攻,十字兵所有的炮火都启动,所有的人都上去,从所有的地方往上冲。西藏人会措手不及的,在他们应接不暇的时候,就会把薄弱环节暴给对方。虽然对进攻者来说,这是最笨的办法,但恐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事实证明,戈蓝上校的当机立断是他进攻西藏以来最有成效的一次决定。火炮之后,进攻之下,西藏人留下了一片尸体,也留下了千疮百孔的隆吐山。没有了西甲喇嘛的隆吐山,就像没有了魂,哪儿进攻,哪儿就有缺口。西藏人溃不成军。等到天亮时,整个隆吐山就已经在英国十字兵的脚下了。

《圣史》上说,多数人认为是英国人连夜的全面的进攻导致了隆吐山的失守,只有极少数悉这场战争秘密的智者坚持自己的主见:抓捕并杀掉西甲喇嘛的错误命令才是隆吐山崩溃的真实原因,责任必须追溯到摄政王迪牧活佛头上。

清晨,隆吐山的弥天硝烟让整个西藏南部变成了沉厚的铅青。焦火的燃烧在荒草浅丛里游走。山岩恐惧而颤抖,啪了了跌落着,毫无来由地出现了滑坡。到处都是需要超度的死人,但是喇嘛们不见了,似乎这里转眼成了一片失去信仰的土地,没有佛和灵,只有旷时的荒茫和无边的凄凉发酵在不散的空气中。

死亡的寂静里,戈蓝上校踏上了隆吐山口。一瞬间的骄傲之后,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丝顽劣的幻灭。他问自己: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像脚下的死人一样死去呢?如果说西藏人的死亡是罪孽的结果,那么谁是罪孽的制造者?我,还是上帝?如果说我和十字兵战士的死亡也是罪孽的结果,那么西藏人和他们的佛该承担什么责任?如果说任何人的死亡都是罪孽的结果,那么真正应该忏悔的到底是谁?

戈蓝上校不想在罪孽遍地的隆吐山久留,带领十字兵迅速前进,企图一鼓作气拿下前面的纳塘、念那、勒布、则利拉。他望着绵亘不绝的峰巅葱岭,心说如果不是为了接上帝,就不会有如此伟岸的山脉、如此俊秀的森林。全世界的美丽都是为耶稣基督而存在,西藏,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