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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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了钱,赶紧走,又是一条河,孙学明神经质地拿出了钱包,只听张长寿呵呵一笑,一踩油门,汽车哗地驶过了河水,三级跳似的上了岸。
孙学明说:我现在都有点神经过了,一见水就要掏钱,路难行啊,藏民变了,变得把淳朴都丢掉了。
但是后来他又说:有人认为只要是藏民就必须淳朴,所以一见藏民助人为钱就大惊小怪:怎么能这样?其实助人为钱的人哪里没有呢?相比之下,内地的汉人中不是更多么?反过来说,淳朴未必就是藏民的专利,汉人乡村里淳朴的人不也是比比皆是么?淳朴和闭、落后往往有关,而现在,门户开放了,文明到来了,不闭不落后了,为什么还要固守淳朴呢?骑马的藏民是憨厚的,因为他是从祖父那里学会做人的;骑摩托车的藏民就不一定憨厚了,因为他必须跟着外来的人学会外来的为人处世。
再没有遇上河,也没有遇到险,汽车开上了柏油马路,车里的人长舒一口气,浑身松快了许多。
山脉朝远处走去,视野渐渐开阔了,河道宽广起来,拉萨河不再那么狰狞可怖了,谷地袒怀,尽可能彻底地展示着自己——有了村庄,有了麦田,有了美好的景,当然也有了心情。
王潇潇趴在窗口,痴地看着拉萨河两岸,突然有了唱歌的望,就要哼起来的时候,却被孙学明爆起的歌声打断了。
是《拉萨河》,是霍尔琴柯式的高野的曲调,是孙学明的辞藻:那条河孕育了金山羊的村庄,那条河淹没了大藏王的车辙,那条河是雪水融化清凉的,那条河上牛皮筏子作轻舸。
——我喝了河水熬成的茶,从此后,只要路途干渴,我就想起拉萨河。
那条河听过悲伤的歌,那条河只解善良人的渴,那条河容忍了带给她的痛苦,那条河洗去了尘世的污垢。
——我洗过七夕夏月的澡,从此后,只要追求幸福,我就想起拉萨河。
那条河不改变原始的清澈,那条河煮热了光和快乐,那条河披挂着彩的祈愿,那花曾变作无数金天鹅。
——我背过阿妈背过的水,从此后,我看到的每一条河,都是拉萨河。
王潇潇说:怎么才是个金山羊的村庄呢?太温顺了,太小家子气了,应该是金狮子、金老虎、金刚山、金刚城。
孙学明说:金山羊是神的使者,它在漫游天下的时候,发现了一块叫卧玛塘的地方闪现着神异的光辉,报告给了人间的神主藏王松赞干布,松赞干布便定都于此,这就是后来的拉萨。
拉萨就要到了,还有三四十公里的路程。
孙学明看看表说:你们凭预说说,谁先到达布达拉前?
王潇潇说:肯定是我们。
张长寿说:人家的车比我们的好,走的路肯定也比我们的平,说不定早到了。
王潇潇说:我还是觉得我们先到。
孙学明说:但愿三路人马一起到达,我们就可以暂时什么也不管,先去朝拜布达拉。又说,我一想到布达拉就动,过去在青海时隔一年就要来一趟拉萨,朝拜一次布达拉;现在不行了,现在定居北京,来一趟不容易,所以每每从电视上看到布达拉,就会止不住热泪盈眶。
说罢就沉默,沉默了一会就和王潇潇一起唱起了《布达拉》,还是他和霍尔琴柯的合作,还是那般深情,那般高亮:我站在月山眺望你,望见了一道不逝的彩虹;我站在青海湖眺望你,望见了一盏不灭的金灯;我长长地走去慢慢地靠近,盼望着度过所有的寂寞,所有的夏秋冬。
找不到语言赞美你,我的布达拉,只有双手合十默一句嗡嘛呢叭咪吽。
一座座殿堆上了天,那是人孤拔而起的信念;一尊尊佛像来到人间,还有唐卡经卷石墙和老砖;那是心中的高远藏土的天,我以头叩砖,愿抛弃所有的财产所有的夙愿。
找不到思想表达你,我的布达拉,只有双手合十默一句嗡嘛呢叭咪吽。
站在布达拉的灵塔前,认识了大喇嘛格列次旦,他微笑着眺望天边,于是我看到喇嘛的红袈裟,飘向更远更远的布达拉,千万年传啊神的殿,心灵的彼岸依然遥远。
今天我来到布达拉,天都是虔诚的风,积淀了千百年的信仰举动,也只是双手合十默一句嗡嘛呢叭咪吽。
拉萨到了。
街道宽广得让人舒心,建筑斑斓得让人,到处是四川人和穆斯林开的饭店,到处是货物往门外溢着的商铺,到处是内地中小型城市的彩,拉萨迅速地繁荣喧闹起来了,让他们再也找不到了它的古朴和宁静,找不到了记忆中遥远的神秘、高峻的略有点恐怖的神秘、安静中光和白雪同在的神秘。怎么办?拉萨变得我都不认识了,怎么办?孙学明喊起来。
王潇潇说:什么怎么办?
孙学明说:为什么新盖的楼房没有藏族建筑的特呢?就好比一个人走路,是学着别人的样子走好,还是自己走自己的好呢?
王潇潇说:要是别人的样子好看,为什么不学呢?
孙学明说:可是历史只保留特。
王潇潇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发展,不发展就过不上好子,不能为了足你的好奇,就让人家永远古老。
孙学明说:这跟搞城市建设必须保持地方特有什么关系?
王潇潇说:当然有,因为大家急着发展,都来不及保持特了。
孙学明说:这里是佛手捂罩的世界,是佛吐一口气就能吹暖的地方,是离天堂最近的高地,是人神难分的准仙界,这里的人们理应比其他任何一个地方的人都幸福快乐。但是对拉萨来说,特就是一切,为什么不能花同样的钱,做更好的事呢?
王潇潇说:这意见你怎么不早提?尽放马后炮。
孙学明说:他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怎么提?
他们不争了,张望着窗外。王潇潇唱起来:昨天的太属于昨天,今天的子有一个崭新的姿颜。
街道上车来人往,通规则在这里好像并不严格,汽车越走越慢了,不时地停下来,等待着行人让路。几个藏族妇女来到车窗边,殷勤地推销她们手中的项链。孙学明嫌贵,她们就用央求的口气说:好好说嘛。王潇潇说:不贵不贵,这么好看的东西才二十块钱。立马掏钱买了几串。几个藏族妇女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他们继续往前走,蓦然之间,布达拉在头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