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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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空林下，何人识此情？

缓缓地，他拾阶而下，任晚风拂面，衣祛飘然，他迳自踽行，掩映在琼林园暗香疏影、岩壑幽深的美景中。

正德三年，暮时节，整个北京城都笼罩在细雨绵绵的帘幕中。

当朝天子朱厚照已经许久未上朝听政，整沉溺在豹房里享乐逸游，擒拿格斗，过著游手好闲、醉生梦死的生活。

豹房是建于紫京城西华门，濒临筒子河。

是刘瑾为阿谀皇帝，下令驻守全国各地的内臣想办法筹钱兴建的。

于是，白银堆积如山地涌进大内，豹房就在刘瑾的威谄媚下，鸠工兴建。

被送入中的奇禽异兽种类繁多，不胜其数。除了老虎、狮子、大象、狗熊、豹子外，尚有鹏乌、巨鹰、猫头鹰、飞鼠，可谓是一座典型而巍巍壮观的皇家动物园。

或许是受了刘瑾、张永那些出身市井的宦官影响，好玩成、花样百出的明武宗对市民生活亦深兴趣，特命人在豹房不远处，模仿京都闹市的样子，设立了一个市肆（商店区），由太监负责经营。里头有“卖”吃的，也有“卖”布的，有酒楼，亦有歌厅舞馆。

据悉，那家名叫“廊下家酒馆”的酒店，是特别仿照以前李凤姐在梅龙镇所开的那家酒馆兴建而成的。

心血来时，武宗会兴致地命一班宦官打扮成店家的模样，端著算盘，手持帐薄，装模作样，煞有其事地在那里讨价还价，还刻意派遣专司市场避理的“市正”负责调解工作。

而他这个自导自编自演的皇帝老儿则在一干太监的簇拥下，溜进商店搞一些偷偷摸摸的活动，或干脆在酒楼里喝个酩酊大醉，不必上朝理会那些枯燥无聊的奏章。

此外，他还请一些奇人异士、喇嘛，乃至蒙古的国师、回教的祭师住进豹房，讲各种奇闻轶事让他这个“教主”开心解闷。

最近，他又上了一种名为“降龙伏虎”可以驯服猛兽的拳术，要一位远从西域而来的和尚赫赫鲁悉心传授。

这，他特别宣召宁侯狄云栖进，到豹房陪他练这套“降龙伏虎术”只见他舞拳劈腿，连环进搏，猛如雄狮，好不威风。

“宣之，你瞧这套拳法朕舞得如何？”朱厚照得意洋洋的停下来，转首询问著狄云栖。

“气势磅礴，虎虎生风。”狄云栖气定神闲地摇摇折扇，简单扼要的送上恭维。

朱厚照颇为受用，他得意洋洋的接过内侍送上的绵巾，抹了抹汗水淋漓的脸“那个西域和尚赫赫鲁，也说朕是个天赋异禀的武学奇才，朕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铁定可以成为雄霸武林的一代枭雄！”

“陛下天纵英明，聪颖过人，就算不贵为九五之尊，光凭你那身湛的绝学，亦足成为傲视武林的功夫皇帝。”狄云栖笑意的发挥长袖善舞的技巧，果然哄得朱厚照沾沾自喜的笑咧了嘴。

“宣之，你跟你爹果然不同，风趣幽默多了，难怪我娘会格外疼你，连馥柔那个从不服人，刁钻灵的丫头都对你含糊三分，另眼相看，可见你做人十分成功，是个面面俱到、魅力无穷的万人！”

“陛下过奖了，这是太后恩典，公主抬，臣何德何能，不敢居功！”狄云栖急忙打躬作揖，连称不敢。

朱厚照拍拍他的肩膊“好了，这里不是干清，你我是表兄弟，你就不必跟我拘泥客套，搞这些令人不耐的繁文褥节了。”说著，他顺手接过内侍送上的莲子汤，大剌刺地坐在锦垫上，喝了一口，又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其实，朕说的都是实话，打从朕登基以来，那些一板一眼的朝中老臣，一天到晚上疏参奏，在我面前啰嗦个没完，要我什么清心洁己，延访公卿，听用忠谏，摒去谀，节省滥恩，谨修边备，这还不打紧，他们又说我宠信小人，偏袒刘瑾，要我急诛八虎，力振朝纲。其实，老奴才他们有什么过错？尤其是老奴才，他善解人意，劳苦功高，懂得为朕分忧解劳，处理繁琐的国事，批阅奏章，让朕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待在豹房练拳健身，陶冶身心。他们不喜老奴才，就拚命地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得朕焦头烂额，烦不胜烦，幸好，你跟他合得来，否则，朕这个皇帝可就难为了。”

“刘太监忠心耿耿，是皇上身边不可或缺的一员将，臣再愚昧，也不敢对刘太监不敬，让皇上您龙心不安啊！”朱厚照甚为意的连连点头“要是朝中的文武百官都能像你一样知分寸、识大体，朕就高枕无忧了，”说到这，他眯起眼沉了一会，审慎地望着狄云栖“宣之，你是真的心中坦然，一点也不怨恨老奴才了你的军权，将羽林军由谷大用掌理吗？”狄云栖朗朗一笑“陛下，臣对权势富贵一向看得很淡，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安安逸逸、逍遥自在地当个皇亲国戚已是人间一大享乐，这羽林军维护京畿安危的重责大任不扛也罢！”朱厚照颇有同“你的想法与朕不谋而合，这也就是朕会器重老奴才的原因，有他在，朕可以不看奏章，不上朝理政，悠悠哉哉地待在后尽兴享乐，不过…”他若有所憾的皱皱眉头“朕这个皇帝当的还真是有点窝囊无奈，不如你这个侯爵快活惬意。”

“皇上言重了。”狄云栖淡笑道“你贵为天子，权大势大，富及四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怎么呼风唤雨也无人能管，何叹不如臣一个小小的侯爵呢？”

“话虽如此，但我身为人主，上有母后干涉，下有皇后监视，偶尔偷溜出，便已引起騒动，让母后唠叨不休，再三警戒，尤其是去年在黄梅镇险些遇刺，母后更是管我管得紧，稍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紧张不已，传我到慈宁挨训，你说，这种来去不得自在的生活，虽贵为天子又足乐哉？！”朱厚照怅怅不的说道。

“陛下，太后不让你随意出，是为你的安危设想，而皇后…”狄云栖犀利烛的笑了笑“还不是怕你再出另一个俏丽可人的李凤姐，害她在坤宁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啊！”

“哼，她就是心眼小，妒重，喜拈酸吃醋，所以，朕宁可宠幸一名小小的女，乃至民间村枯，也不愿移驾坤宁，看她那张令人反胃的晚娘面孔！”朱厚照双眉一攒，无限恼怒的哼道“哼，若非有母后给她撑，我早就摘了她的后冠，让她到冷去饮醋纳凉！”接著，他又羡又妒的望着但笑不语，潇洒不草的狄云栖“还是你命好，不但可以明目张胆地窝在京师的窑子里左拥右抱，风快活，又可以游遍江南的烟花之地，与名远播的花魁游湖赏景，把酒同乐。想想，真是让朕心有不平、心有不甘啊！”

“皇上你虽然不能自由出游玩，但，这普天下的美女佳丽也差不多都被你一个独享了，你福齐天，何需羡慕臣与那些庸脂俗粉逢场作戏呢？”

“即使是逢场作戏，能不受拘束的傍花随柳，狂作乐，也是生平一大快事啊！”朱厚照怅触于心的叹道:“唉！若能像你一样在江南秦淮河畔安置个别院，没事就赏赏景，逛逛窑子，领受江南佳丽的无限风情，我也不必镇待在豹房里听这群畜生毫无‮趣情‬的咆哮嘶呜了。”

“这点，皇上或可请刘太监设法，他一向点子多，又神通广大，有他在，铁定无事不办。”狄云栖徐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