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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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缇果然一夜无眠。

当清晨的第一丝光亮从窗格透进来时，她坐在依然有着陆天骥气息的榻上，觉到自己的心如这清晨的空气一般寒凉。

她想了整夜，却也因此更无法成眠。

她与他怎么会有前景？她是个丫环，而他是个家大业大，称霸一方的茶商，在地位上来说是天差地别。陆天骥到了二十七岁尚未娶，绝对不是等着娶个丫环的。

那么如果说出她的真实身分呢？那她就不是个丫环，起码是个家境小康人家的姑娘。虽然君家的茶行不大，家境也只算还过得去而已，但是总比出身奴仆的地位要好吧？

原该是如此没有错。但是有一个重点，比什么都重要的重点，承认她的真实身分，她就必须承认自己是个骗子。对于一个想到自家当细作的女子，哪个脑袋清楚的人会娶这人为呢？届时他的鄙夷恐怕比怒火更教人难以消受吧！

再说，他虽然待她极好，却不曾说过倾心于她。

她见过许多大户人家的少爷不仅三四妾，有些更与家中丫环有着水姻缘。若陆天骥亦是这般打算，她怎么承受？怎么还能看得起这人？她相信他对她好，是对她有着情，但是出身于商贩之家，正面对婚事时，能不把这些外在的条件考虑进去吗？

当然她可以直接找他，直接问他究竟对她是怀着什么心态。但是她又有何立场去质问他呢？她会出现在陆家，原就不是出于什么光明磊落的动机呀！

这些事情宛若打了结的水草，在她心头纠结又纠结，折腾了一整夜，随着天逐渐亮起，她也明白了，离开将是她唯一的选择。

可想到要于他分离，她口的疼痛却是怎样也抑不住，眼泪了又停、停了又。她起身，望见铜镜中自己微肿的眼睛，强打起神，打了冷水洗脸，硬是把那红肿给下去。

然后她打了温水，送到他寝房前。

“主子，你起来了吗？”她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抹温柔。

“起来了，进来吧！”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陆天骥的声音一传来，她的眼又红了。她赶紧深了口气，将波动的情绪下去。

推开门，她边将温水放到梳洗台上，看着他起身，她赶紧过去帮他取外衣，让他穿上。

“嗯，我以为你八成是吹牛呢！没想到这鹰绣得确实好。”他笑着说。

她听了将头低了下去，闷闷地说；“那个…其实我是找别人帮我绣的。”

“我知道。”陆天骥朗地说。

他的回答让她吓了一跳。

“那…”她猛地抬头。

“你绣出那种小，难道隔个几天就会忽然技艺大跃进？我还看不透你这丫头打的算盘吗？放心，你要的珠玉回我早帮你拿起来了，等一下就拿给你。”他笑着说。

“可是…那又不是我绣的，你怎么还给我？”她呐呐地说，顿时觉得与他的大方比起来，自己可是小肠子小心思，没格一把的。想到自己骗了他更严重的事情，她的心情整个都沉了下去。

“唉呀，我是卖茶的，你想喝茶还担心没有吗？喜的话我下次给你更好的茶，让你喝个过瘾。”陆天骥不以为意地说。

“你…陆天骥…”她望着他，鼻子又红了。

“怎么这表情？”他见她苦着一张脸，又看到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摆明了前一晚哭过。他的神一敛。

“怎么了？你昨晚哭了？”她赶紧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掩饰地低下头，怕他再这样温柔地跟她说话，她真的会哭出来。

“你不要看我啦！”她伸手遮住他的脸。

他轻轻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贴放在他口。

“莫缇，是因为我今天要出远门，舍不得吗？昨天夜里是不是偷偷哭了？嗯？”她红着眼，咬了咬，埋怨地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