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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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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世民与姚家恩,心中不由暗叫“惭愧!”想不到彭拜夫妇前来,已有周密布置,且似居于主动之势,此不比自己两人,贸然而来,才一入谷,底牌已被人翻得一清二楚了。

彭拜不以为然道:“侯叔叔过于大意了,谷世表的确今非昔比,仅看他沿途设施,其心意气魄,绝不可与当年同而语了。”侯稼轩道:“就算如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彭拜浓眉微皱,缓缓地道:“玄冥教中,奇人异土,确属不少,面的已是棘手无比,隐藏的不知尚有几许…”忽听姚宗恩口道:“彭大侠可知任玄,以及策划九曲掘宝的长孙搏,也投入玄冥教了?”彭拜耸然动容,道:“有这等事,姚兄由何得知?”单世民接口道:“就是那叫谷忆白的姑娘说的。”白素仪黛眉微蹙,道:“不可能,长孙叔父虽五六年未至大巴山,只是以他耿介个,如何会受威武所屈?”侯稼轩道:“任老儿是当年风云会首,虽而今风云会已烟消云散,被迫退隐,生死难卜,但以他曾三分天下,攘揽江湖的人物,岂甘心受谷世表那后生小辈指使?”一刹那,大家都静默下来,揣度任玄与长孙博,受玄冥教网罗而去,有几分可能?

寂然片刻,侯稼轩突然说道:“以我猜测,谷世表八成是自度势弱,放出风声,以扰与会群雄心神,甚至任玄等,或许与他位于敌对,也未可知。”单世民颌首道:“伍兄此言,大有见地,我等切勿因此有成见存心,中了谷世表之计。”白素仪道:“我不信长孙叔父会助纣为。”姚宗恩道:“长孙前辈固是高风亮节,但谷世表若以他的孥要协,怕也不得不曲与委蛇了。”白素仪一听,果然有此可能,轻轻一叹,道:“可惜这次前来,未绕道武夷,一探长孙叔父,不然也可免得狐疑百端了。”忽听彭拜敞声一笑,道:“明即开坛大典,玄冥教实力如何,立见分晓,而今猜测,徒费心力。”姚宗恩点了点头,道:“彭兄之言有理,干脆置之不理最好。”彭拜微微一笑,一指侯稼轩,道:“龙儿现在何处?”侯稼轩微微一怔,暗道:“我若实言,他与天乙子去了霍山,迄无讯息,他们必是焦灼万分,不如暂且按下。”但听白素仪急说道:“侯叔叔,是不是龙儿安危堪虑?”侯稼轩连忙笑道:“龙少爷的脾气,姑娘难道尚不清楚?他突然离去,行踪连老朽也不明白。”彭拜道:“哼!这孩子也太过胡闹了,如此大事,竟还漫不经心。”白素仪却莞尔道:“他还是顽未去,或许有何事情,想独力完成,让别人吃上一惊。”单世民接口笑道:“华二公子智沉勇沉,此举必有用意,只不过做任何事,皆嘻嘻哈哈,从容不迫而已,决非天真无知。”彭拜微微一笑道:“单老前辈太抬举舍内侄子,他年纪轻轻,如何承当得起。”单世民正道:“老朽决非因他是天子剑之子,硬加赞誉,此乃武林同道公论。”彭拜与华天虹,情同手足,白素仪更是华云龙母亲白君仪之姊,其与华家情,早是不分彼此,几乎岁必一莅落霞山庄,华家小辈们,每当他们来到,总着他们夫妇讲述轶闻,传授武功,那“蚩尤七解”的后四式,也就如此入华家,他们之视华云龙,竟几同亲生之子。

也由于此故,彭拜夫妇对华云龙那种拈花惹草,随处留情的格,大为忧虑,这时听他能得同道好友看重,心中都是大为舒畅。

白素仪笑道:“大器晚成,聪明外,终是不妥。”突然,远处隐隐传来杀伐之声。

姚宗恩讶道:“是谁竟在玄冥教总坛闹事?”站起身来,行至窗前,几人也斜面望去。

这水阁四面临窗,不必离开坐位,也可看出老远。

但见谷中西南方,一片红光映照,那杀伐声,即由那里传来。

宾馆中,其他楼阁的人,也纷纷凭窗眺望,却无一人有往观之意。一来避免嫌疑,二来火场四周,必是混一片,一个不好,还要受几方攻击。

白素仪面庞一转,向侯稼轩道:“侯叔叔,会是旧时帮中的人么?”侯稼轩摇头不迭,道:“决不是旧兄弟,老朽早关照他们隐身四外,不得号令,不准妄动。”白素仪沉道:“三教业已联盟,纵然面和心不和,其他两教,也不致在大典前夕,予玄冥教难看。”彭拜道:“那就是侠义道中人了,要诛凶,咱们只堂堂正正,真刀实一拚,这样烧去几间房子,谁会干。”白素仪哦一瞬,道:“莫不是五弟或龙儿?”彭拜心中暗道:“华五与龙儿均是调皮捣蛋的子,极可能在天下高人云集之时,扫扫玄冥教脸皮。”他愈想愈对,霍然纵起,道:“我去看看。”语声未落,人已穿窗而出,魁梧身躯若离弦劲箭,在池中荷叶微一借力,两三个纵落,已越荷塘,瞬息不见。

白素仪拦不及,只见彭拜这一离去,其他水阁亭台中人,人影幢幢,效尤纷纷,刹那已去了二三十人。

忽听姚宗恩自语道:“那不是司徒师叔,与王、褚两位师弟么?”匆匆转面说道:“在下去去就回。”身形一幌,直追向那批赶向火场的高手。

单世民放声大笑,道:“这可热闹了,这么多人赶去。现场必益形混,无异帮纵火者的忙。”白素仪含笑道:“老前辈不想去现场看看?”单世民呵呵一笑,道:“凑这热闹干嘛?隔岸观火,岂不甚乐。”白素仪不莞尔一笑,朝侯稼轩道:“经此一闹,玄冥教必然加强戒严,谷中安排人手,只怕难以呆下去。”侯稼轩微一沉,道:“此事的是可虑,不过,他们个个都是数十年的老江湖了,理当自知趋避,或撤出谷外…”此际,那火光上冲,映得半座山谷通红的大火,已迅速消灭至耿耿微明,那妥伐之声,杳不可闻。

单世民笑道:“放火的本领不小,瞬时引燃如此大火,大概是用硫黄、炭粉等特制火种,玄冥教扑火甚快,只不知纵火者为何方神圣,是被捕还是逃了?”侯稼轩淡淡道:“此谷左侧峰上,有一个大湖,引水而下,极其方便,没烧得彼等焦头烂额,算他们狗运亨通。”忽见一条人影,风驰电掣,朝宾馆奔来,白素仪妙目一凝,紧紧盯着,待那人影行近阁旁,出声唤道:“五弟!”那人影本待越阁而去,闻声毫不疑迟,方向一改,闪身而入。

只见此人肤黝黑,头发蓬松,不衫不履,頾须甚长,乍看若耆,细察却仅三旬左右,怀中抱着一名劲装少年,双目紧闭,脸白如纸,嘴角血渍渗出不绝,瞧那样子,显然内腑受伤沉重。

息不已,只是经过一场剧搏,入阁之后,虽见侯稼轩与单世民,却连招呼也不及,匆匆将怀中少年往一张窗下竹榻一搁,促声道:“大嫂,你快察看,这少年伤势有救与否?”白素仪神情镇定,行至榻畔,一面伸出皓腕切脉,一面朝那中年男子,蔼然道:“你还是这不修边幅的老样子,且去歇歇,喝杯酒惊,这少年由我疗治便是。”单世民忽然走来,道:“这少年名叫余昭南,乃是敝师侄,不知怎的会在此受伤,且由老朽察看伤势如何?”那中年男子双目一瞪,道:“你就算是他的师伯,我华五可不信你医术较我大嫂还高明,免了吧!别耽误了人家命。”白素仪正在宁神切脉,闻言抬目道:“五弟不得无礼,这位是天台名宿单世民老前辈。”华五晒然道:“天台名宿怎地?我论事不论人,他也未免太不明事理了。”白素仪不料他愈说愈不像话,玉面一沉,道:“五弟,你太放肆了,大概你是不把我这无用的大嫂放在眼中了。”华五面容一整,惶然道:“小弟怎敢!”白素仪峻声道:“既然不敢,还站着干么?”华五微一踌躇,朝单世民抱了抱拳,口齿启动,却未说话,似是想道歉几句,却不知如何说起。

他本是洛城中,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街头,受饥寒之苦,华天虹与两位夫人,自始因心存怜恤,对之教多于管,故其后虽读诗书,却是情放不羁,唯有白素仪,有时对他反甚为严厉,以华五那倔强至极的子,即文太君也常宽容一二,居然白素仪管束,奉之无违,那也算是一奇了。

白素仪暗暗想道:“以五弟脾气,陪礼已是难而又难,道歉的话,毋怪说不出来。”心中在想,含笑说道:“单前辈恕罪,晚辈这五弟,牲情一向鲁。”单世民涵养深厚,虽微觉难堪,倒也不致耿聊于怀,哈哈一笑,捋髯道:“华五侠天直率,殊为难得,说得也是,彭夫人医术造诣之深,本是江湖有口皆碑的事。”白素仪微微一笑道:“我这点胡杂凑,向秦姊姊学来的医道,那入得方家眼中,本比不上畹凤姊姊万一。”原来白素仪助人为乐,因觉天下困苦的人,多属病患,不谙医术,极为不便,乃向秦氏夫人习医方针灸等技,她既聪慧,秦氏夫人之医术,堪称天下第一,悉心学习,而今于此也算超俗拔尘了。

且因她夫妇常年游侠在外,能医之名,更是蜚声武林。虽她所在必称秦氏夫人,但众人更以其谦德,赞不绝口,声名几乎盖了秦氏夫人,自然,她说的虽是谦辞,实亦不及秦氏。

她口中说话,却不碍诊脉,先按左腕,后切右腕,早已察明,黛眉不觉微微一蹙。

单世民睹状,大为担心,道:“彭夫人,舍师侄有救么?”白素仪连忙笑道:“救是可救,只是察他伤势,积郁过久,肝血本已两伤,对掌之际,被敌震伤太肺经,厥心包络经,又逞强不吐淤血。”转面一望华五,道:“五弟救他之时,是否为略阻伤势,闭住他云门、中府二。”华五愕然道:“是啊!不对么?这是大嫂教的哩!”白素仪道:“本来不错,只是敌人功力似高他甚多,不取他命,故仅震伤他,但真气自逆,牵连少、少三焦二经,当先出淤血,封函门、天泉待治,如今就要增加不少麻烦了。”单世民暗暗想道:“看她说得历历如绘,果然高明。”但见白素仪取出一玉瓶,倾出三粒呈殷朱,清香扑鼻的丹丸,且不给余昭南服下,拈住一把金针,道:“五弟,你将他扶起,解开道,疏通右手少心经及厥心包络经,再候我吩咐。”华五依言拍开余昭南云门、中府,握住他右手,暗暗运气。_白素仪纤手连挥,十余金针已入余昭南腹各大中,头也不回,道:“单老前辈已将贵派“归无神功”练成了吧?”单世民摇头一笑,道:“老朽这点家当,谁也瞒不过,有道是,相不真人,一点不错,夫人尽情吩咐好了。”忽听侯稼轩含笑道:“归元神功,什么希世绝学?单老儿武功可在老夫之上了。”好胜之心,溢于言表。

但听白素仪道:“老前辈请以真气护住余少侠心脉。”待单世民伸掌贴在余昭南华盖,又道:“五弟,你以三成掌力,转拍重台,小心,差了半分,余少侠就没命了。”华五依言出掌拍向重台,余昭南昏中,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紫污血。白素仪不避污秽,迅速将丹药纳入他口中,吁了一口气,道:“这回淤血吐出,已无大得,两位可以收手了。”依次拔出金针。

忽听余昭南呻一声,口中含糊唤道:“爹爹…妈…”白素仪恻然心动,轻轻点住他睡,余昭南沉沉睡去。

治疗完毕,三人任由余昭南眠于榻上,重新入席。

忽听华五道:“大嫂,你的袖子。”白素仪抬袖一看,见雪白衣袖,一大块血污,刚刚全神治疗,竟未发觉,莞尔一笑,随手撕下,道:“身在客中,也只得将就了。”单世民暗暗佩服,敞声一笑,道:“同道好友,老朽也不谢了。”白素仪笑道:“理当如此。”一顾华五,道:“五弟,我猜火是你纵,果然不错。”华五笑笑道:“大嫂真把我当成顽童了。”白素仪道:“那是龙儿?”才华五摇了摇头,哈哈笑道:“龙儿本不知去向,大嫂见我抱了半个死人回来,怎不猜是他做的?”单世民叹息道:“余师侄父母遭玄冥教掳掠,必是想乘机搭救,故而放火,这孩子也太胆大妄为了。”华五点一点头,道:“他与几个小伙子,合称什么金陵五公子的,外带几个少年,叫什么公孙平、胡经文的,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冥教总坛惹事生非,若非玄冥教想捉活的,不等我与高大哥赶至,早已没命。我念他是个孝子,见他受伤,现身抢救…”白素仪截口道:“其他的人呢?”华五叹息一声,道:“高大哥与我代替挡了一忽,随即分途撤身,路上碰见彭大哥,叫我抱他来宾馆,由大嫂医治,余人命运如何,只有等彭大哥回来了。”语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闷闷不乐,似是深恨自已无能。

白素仪忧形于,道:“看他们为友赴义,显是热血少年,千万不要遭了不幸。”且说彭拜遇上华五,命他去宾馆寻找自己子,救那余昭南一命,继续朝火场奔去。

行至近处,但见火光照耀之下,玄冥教徒,排成数十列,汲水传桶,泼向焚烧屋舍、树木,井然有序,毫无忙之状,心中暗暗想道:“玄冥教果非乌合之众,看来不妥为处置,必成江湖最大祸患。”火场四周,人影幢幢,玄冥教、魔教、九教,与会的武林人物都有,你言我语,一片噪杂。

玄冥教行动迅速,措置有方,高手做事,更是胜过常人数十倍,被烧的仅是一些仓房,可抢救的引水扑灭,不可抢救的隔开,这时,仅余一些仓房、林木,犹在燃烧,并未漫延多少。

火场一旁,一个长袍伟躯,面目清瘦,颏下一丛青须的老道,旁边立着那端木世良及玄冥教徒,显是首脑,彭拜转念之下,即知必是玄冥教副教主吴东川。

只见他身旁地上,躺着三名少年,似是被制住道,彭拜暗道:他们必是与余昭南一伙的了,而今被玄冥教擒住,我本当相救,只是玄冥教高手云集,却恐怕画虎不成反类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