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俄卡斯达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明知是必败的案子,肖苇却依然全心投入了准备工作,甚至还把局外人——我也扯了进来,帮着照顾她的当事人的孩子。我对欧辛太太这样狠毒的女人毫无好,可我不得不承认,我已经喜上了她的儿子——虽然过分聪明却又懂事得让人心疼的亚特。
“突然上门打扰”的那一天晚上,亚特就住在我家里。我在客厅地板上为他铺上了厚厚的褥子,绝对比我自己的睡还要舒服。
斗夜时分我从睡梦中惊醒。也许是因为心里老惦记着亚特吧,我很久没有像这样睡睡不安稳了,我悄悄起订,轻手轻脚地推开通向客厅的门。亚特睡得怎么样了?如果睡相不好,着了闵会生病的。他会不会因为住在陌生人家里而睡不着呢?——瞧,我简直像一位母亲那样心了。
眼前的景象让我吃了一惊:亚特的铺位空的,被窝是凉的,他已经离开很久了。我略一搜索,立刻眼现了从书房里漏出的微光——这孩子,一定又在玩电脑了!
果不出我所料,我推门进屋时,亚特正坐在电脑作台前,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书房里没有开灯,荧光屏出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脸像是浮在黑暗中似的。那是一张多么漂亮的脸呀!光洁而的额头,拔的鼻子,坚定的下额,加上一双深遂的黑眼睛,这张脸庞科就是一件艺术品!如果他长得像父亲,那我可以认为“海之回忆”旅馆的经理与女服务的证词中关于弗尔·欧辛英俊外貌的种种叙述看来像是夸大之矢确实可信。
“亚特,”我轻志说“怎么还不睡呢?”亚特转过脸来,他的眼里沉积着深深的悲哀,那种悲哀已超越了一个孩子所能忍受和表达的极限。我简直是惊惶失措地奔上前去拉住人他的手,问:“亚特,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本来,用不着这橛的,本来一定会有别的办法。”亚特缓缓地说“可是她一定要不得样。她说,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亚特,你在说什么呀?”听他用稚的童声说出这种神神怪怪的话,我不由失,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妈妈的案子没有胜诉的希望了,对吧?如果被判犯有谋杀罪她会死的。你们不用瞒我,妈妈早就告诉过我,打算让她的经纪人做我未来的监护人,照顾我长大成人。”我闻言打了个寒战。怎么?她居然早已抱定必死之心了么?她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我的目光转移到电脑视屏上时,不住又吃了一惊,亚特正在英特网上阅读古希腊悲剧诗人索福克勒斯的名作《俄狄斯王》。
《俄狄浦斯王》是古希腊悲剧的典范作品。主人公俄狄浦斯出生时,因神示他将弑父娶母而被弃山崖,后为牧人所救,为生。途中他为自卫杀死了他真正的生父——底比斯国王拉伊俄斯,后来又因破解了人面狮芬克司的谜语而被拥为该城的新王,娶了先王的寡伊俄卡斯达,没想到她就是自己的生母。最后真相大白,俄锹浦斯刺瞎双目,于茺野,与自己的儿子结婚生子的伊俄卡斯达悬梁处尽。
为什么亚特半夜三更想起来看这部古代诗剧呢?我一时如坠五里雾中。
“陈,”亚特摇摇我的手“请让我再看一会吧,再看15分钟,不10分钟就好。我只想明白,为什么伊俄卡斯达非自杀不可。”
“小孩儿别说大话。”这一刻我又记得他是一个孩童,不管他智商有多高我都不买帐。我亲昵地拧拧他的鼻子说:“你拉倒吧,快睡觉!你不休息害得我也睡不踏实。”亚特上门后的第三天,肖苇让我带让孩子和她一起去探望梅拉妮·欧辛母子分别仅三,但重逢的场面令人既动又心酸。梅拉妮(现在我愿意这样称呼她了)对儿子的情是如此真挚强烈,使我怀疑这样的女人是否能狠心谋害自己的丈夫。
母子俩说了一大萝悄悄话,说话时母亲的目光还不时从我脸上扫过,他们仿佛在商量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几乎要对这种不顾别人在场、只管自己谈天的作法到不时,梅拉妮对着我开口了:“陈小姐,我想和你单独谈一谈,可以么?”还不是反而把她的律师肖苇排除在外了么?这也太说不过去了!我当然要拒绝,而且颇有几分义愤:“我不认为有什么话是肖律师不能听的。她是你俩的律师,这些天一直在为你的案子四外奔波:她还是我的朋友,如果不是她求我帮忙,我也不会照顾你的儿子。如果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话,你也就不必对我讲了!”
“我回避好了。”肖苇一下站起来,脸上倒并无悦之。我一把抓住她的手:“别走,啊,你走我也走。”
“肖律师,请你留下吧。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到你是一位值得信赖的人。”梅拉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关于我的案子,真是对不起了。如果当事人被判死刑,律师也会被认为是无能之辈的,我可把你害惨了。”
“什么死刑?胡说什么?”肖苇猛然打断了梅拉妮的话。
“我罪该处死,只可怜了亚特这个孩子。原想托给经纪人照管,可亚特并不喜耸。刚才他说陈小姐和他投缘,他很喜和陈小姐在一起。我知道,陈小姐是《默》周刊驻n国的海外记者,工作很心,但即使你不能照顾他,以后能做他名义上的监护人也是好的。”一向镇定自若的肖苇第二次动了气:“天哪!梅拉妮,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呀!陈平今天和你才第二次见面,你就让她做你孩子的监护人!你太过分了!”她重重折了一把我的户膀“喂,你别犯老病,一时情和事,后患无穷。”当然,梅拉妮的要求太冒昧了,我不能也无法答应,可我在亚特恳求的目光下慌了手脚,这孩子的眼神里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东西。我必须控住自己千不能一时心软而为自己招来无穷的麻烦。
“不…这不可能。对不起,梅挟妮,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事实上,即使答应了,记者的职业使我漂泊不定,也本无法尽到责任…”
“对不起,陈小姐,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失礼。其实,我是希望能让亚特远离这个可怕的地方,希望能把他送到中国去,不受干扰地成长。我想陈小姐也许有办法…”
“亚特还要出庭作证的。”肖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打断了她的话。
“他的证词没有用,别人会认为是我教唆的。再说,只要我无法澄清所谓的‘两大疑点’,我就无法证明自己不是蓄意谋杀。我说得对么,肖律师?”梅拉妮凄然微笑着望向肖苇,她的神情令肖苇哑口无言“我不想让亚特上庭,更不想让他成为人人同情的小可怜——‘因为他母亲谋杀了他父亲’。虽然亚特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可这样的环境他是受不了的。陈小姐,亚特喜你,他从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从未这样喜过一个人。我想念他的判断力,求你帮忙,把他送到中国去,就是托给你信得过的人也可以…”
“为什么?”我对于她的信任是毫无动,但心吓已隐隐到一种难言的不安,她一定还有别的苦衷“你虽然说得有理,便并不需要把亚特送到中国去你的案子在本州虽然轰动,但在别处影响并不大,犯得着为此把那么沔的孩子送出国吗?请原谅我狼子野心问底的确脾气,但你既然要让我负起这么大的信任,我现所当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梅拉妮闻言浑身一震,她把亚特拉进怀里,右手缓缓抚摸着他的头,动作非常非常轻柔,仿佛风吹过四野。
“梅拉妮,作为你的律师,我也要求了解真相。”肖苇正说。是的,她也有这个权利。
“我之所以一直隐瞒着这个秘密,完全是为了亚特。我踏错一步,说错一句都会害了我的孩子…”梅拉妮缓缓抬起头,好像承担着难以言表的心理负担。
“妈妈,你可以说。”亚特打断了她的话“陈和肖那是会保守秘密的。这是我让你说的,我后果自负,绝不反悔。”我体味到梅拉妮的苦心,连心应志:“我会保守一切应该保守的秘密。”
“我也是…如果你有充分的理由。”肖苇淡淡地接上一句。
“好吧…好吧…也许我今天做错了事,但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找人倾诉这一切,那可怕的罪孽快把我折磨死了,它一直在我心头,年复一年,复一…不想办法忏悔的话,我会发疯的。弗尔和亚特虽然理角我,但是他们无法真正体会我的心情…他们甚至本不认为我犯了罪。可是我有罪,苍天在上,我罪该万死,我…就是伊俄卡斯达。”我的头“嗡”的一声响,仿佛霎时间涨大了好几倍。
“我全名梅拉妮·弗恩·欧辛,今年四十岁。亚特是我的第二个孩子,而我的头生子…就是亚特的父亲弗尔·欧辛…”以下是梅拉妮的叙述——事情要从十六年前说起。那是1991年夏天,我刚二十四岁,研究生毕业后就留在n国某名牌大学的生命科学研究院工作。院长加里对我很照顾,使你得以参加一项特殊的研究。在十六年前,那项研究还是相当超前的。研究课题是:如何“克隆”动物甚至高级动物。当时震惊世界的绵羊多利尚未出世,但“克隆”这个课题的研究,在世界各地许多研究机构里都悄悄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