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61998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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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也变得安静，很少有学生会在走廊打闹，时间都花在看书或者做题上了。高一高二无法受到的力突然变成了有质量的物体，重重地在肩膀上。

光斜斜地穿过篮球场，带着夏天独有的如同被海水洗过的透彻，成束的光线从刚刚下过暴雨的厚云层里出来，反着白光的水泥地上，打球的人很少。

立夏拿着饭盒从食堂往教室走的时候，通常都会望着那个空旷的羽球场发呆。高一高二的时候，傅小司和陆之昂经常在这里打羽球，汗水在年轻的身体上闪闪发亮。而现在，都很少看到陆之昂了，除了在放学的时候看到他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等着小司，大部分的时间，大家都各自在学校里拿着书低着头匆忙地奔走。那个羽球场像是被人荒废的空地，地上的白线已经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悬挂的网也早就陈旧了。好像高一高二的同学都不太喜打羽球的样子。

立夏很多时候都觉得莫名其妙地伤心，力大得想哭。看着那些高一高二的年轻的女孩子在球场边上为自己暗恋的男生加油，手上拿着还没开启的矿泉水等在铁丝网外面，立夏的心里都会像浸了水一样充悲伤。

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容，看着他们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挥洒着年轻的活力，尽兴地挥霍，用力地生活。她想，难道属于自己的那个年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吗？

每天晚上都有晚自习。兵荒马的。

立夏很多时候写那些长长的历史问答题写到右手发软。抬起头看到头顶光灯发出白的模糊的光。窗外的夜里，高大的香樟树只剩朦胧的黑的树影，以及浓郁的香味。

傅小司依然拿着全年级文科第一名的成绩，陆之昂依然是理科的全年级第一名。

而立夏，需要很努力很用功才能进入年级的前十。

晚自习下课的时间被推迟到了十点半。每天从教室独自走回公寓的路上，立夏都会想起遇见。那些散落在这条路上的子，两个女孩子手拉手的细小的友谊。彼此的笑容和头发的香味。用同一瓶洗发水。喜吃同一道学校食堂的菜。买一样的发带，穿同一个颜的好看的裙子。用一样的口头禅，讲只有两个人才彼此听得懂的笑话，然后在周围人群茫然的表情中开心地大笑。

遇见，我好想念你。那些失去你的子，全部都丢失了颜。

我像是个孤单的木偶，失去了和我形影不离的另一个木偶，从此不会表演不会动，被人遗弃在角落里落灰尘，在孤单中绝望，在绝望中悲伤，然后继续不停地，想念你。

——1998年·立夏上海的子像是一场梦。对于傅小司而言，那是段快乐的记忆。可也只是梦而已。梦醒了依然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只是从上海回来，在学校眼里，或者在同学眼里，傅小司身上已经多了“津川美术大奖”的光环。傅小司并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倒是陆之昂和立夏每次走在傅小司身边的时候都会因为路人的议论和注视到尴尬，这已经不是以前同学们因为傅小司成绩好或者美术好而纷纷注目了，现在的注视和议论，多少带上了其他的彩。

“看啊，傅小司哎。”

“别这么大声啊，不要看，被发现了好尴尬的。”

“当然要看啊，他马上就要毕业了啊，以后就没得看了。”

“也对哦。没想到本人比照片上好看呢。”

“是啊，好可呢…没想到画家也可以这么好看的啊。”

“你是什么狗逻辑啊。”

…

久而久之，陆之昂养成一个习惯，每到傅小司被关注的时候，他就会默默地伸出大拇指，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故作很严肃的表情说:“你红了。”结果每次都被傅小司摁在地上打。

临近高考的时候，傅小司出版了第一本画集《麦田深处的幸福》，因为也只是小有名气而已，画集并没有大卖，只是印刷了一万册。但在年轻人出版的画集里，已经算可以的了。而且，高中就出版画集的人，在全国来说都不算多。所以傅小司很开心。

他把出版的画集拿给妈妈的时候心里充了自豪的觉，他撒娇地躺在沙发上，头枕在妈妈的腿上，像个玩闹的孩童一样把手挥来挥去地说:“妈你看我厉不厉害啊，厉不厉害哦！”画集出版后，傅小司经常会收到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这些信带着各种不同的邮戳，穿越中国辽阔的大地，从未知的空气里投到自己面前。

那些鼓励，那些朝自己倾诉的心事，那些和自己分享的秘密，那些寄给自己的幼稚却真诚的画作，那些对小司的询问，都在这个夏天，在丰沛的雨水里缓慢而健康地朝着天空拔节。

傅小司在学习的空隙里，也会咬着笔认真地写一写回信。会很开心地对他的读者讲一讲画里的故事，讲他的长香樟的校园浅川一中，也会脸红着叫那些对他告白的女孩子认真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每次偷看到的时候陆之昂都会仰天大笑，搞得傅小司灰头土脸。

可是立夏的觉就会微妙很多，看着学校里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喜小司的画，立夏心里生出很多莫名的情愫，似乎傅小司再也不是以前自己一个人默默喜了好多年的祭司了，似乎祭司已经消失在了年华之后，没有留下痕迹。而眼前的傅小司，逐渐地光芒万丈。心里甚至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伤。

子就这么缓慢地逝。夏季到达顶峰。

丰沛的雨水让香樟的年轮宽阔。高大的树干撑开了更多的天空，绿晕染出更大的世界。

傅小司骑着单车穿过两边都是香樟的干净的碎石路，夏的微风把白衬衣吹得贴在他年轻的身体上，头发微微飞扬。他头顶的香樟彼此枝叶错，在风中微微摇摆，它们低声地讲着这个男孩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