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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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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泪儿苦笑道:“我本来还很明白的,现在听四叔你一说,反而越来越糊涂了。”俞佩玉道:“这许多不合情理之事,只有一个解释。”朱泪儿道:“什么解释?”俞佩玉道:“你们住的那小楼里,必定隐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朱泪儿动容道:“秘密?”俞佩玉道:“就因为这秘密,所以东方美玉舍不得走,就为了这秘密,所以胡佬佬等人才会来,也就是为了这秘密,俞放鹤才不惜放火。”朱泪儿眼睛亮了,喃喃道:“但这又是什么秘密呢?”俞佩玉沉声道:“你记不记得,你母亲临死的时候,是否对你说了一些不寻常的话?”朱泪儿皱眉道:“她没有说什么呀!她只告诉我,这是我的家,也是她唯一能留给我的东西,叫我好生珍惜,所以我才一直舍不得离开…”她语声忽然停住,眼睛更亮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霍然站了起来。

这时远方的火势更小,像是已将熄灭。

但火并没有完全熄灭,烧毁了的壁角间。烧黑了的门窗里,仍不时有火苗窜出,夹着一股一股的浓烟。

放眼望去,到处俱是烟雾弥漫,什么都瞧不清。

俞佩玉和朱泪儿又回到了这里。

他们藉着烟火掩蔽,在焦木瓦砾间窜走了不久,就发现那孤立的小楼,早已被烧得倒塌了。

只有李家栈,房屋显然造得分外坚固,火灭得也最早,梁木窗框,虽已全被烧毁,墙壁房屋却有大半还没有塌下。

朱泪儿走在瓦砾上,只觉脚底仍烫得灼人,几乎连站都站不住,自浓烟中瞧出去,四面有不少黑衣大汉在四下走动,清理着火场,扑灭余火,却瞧不见俞放鹤等人,也没有一个李渡镇的居民。

俞佩玉正站在一处墙角里,打量着四下情势。

朱泪儿忍不住悄声问道:“四叔,咱们是自己现在就去找,还是等他们来?”俞佩玉沉道:“这许多年来,你都未能发现那秘密,一时半刻间,又怎能找得着,何况,此刻火势已杀,他们那些人想必就要来了。”朱泪儿道:“那么咱们是不是就在这里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俞佩玉道:“嗯。”朱泪儿眼珠子四下转动,道:“藏在那里呢…四叔你看,那边的那间屋子怎么样?”俞佩玉道:“那屋子不行,此刻他们虽还未清查到这里,但迟早总要过来的。”朱泪儿道:“四叔你觉得藏在那里好?”俞佩玉道:“厨房。”朱泪儿放眼望去,只见木造的厨房,已完全烧毁,不皱眉道:“厨房已烧光了,怎么还能藏得住人?”俞佩玉笑了笑,道:“厨房虽已被烧光,但厨房里却有件东西是烧不毁的。”朱泪儿眼珠子一转,笑道:“是炉灶,只有炉灶,是永远也烧不坏的,四叔你真想绝了。”他们再不迟疑,立刻就窜到厨房那边去,只见角落里有个水缸也还没有烧破,只是缸里的水已被烧得直冒热气。

俞佩玉掀起灶上的锅,将缸里的水全都倒了下去,等到灶里的热气散出,他们就钻了进去,再将铁锅盖上灶口。

李家栈生意一向不错,差不多每天都要照料二三十人的饮食,这灶自然盖得比普通人家要大得多。

俞佩玉和朱泪儿两个人躲在里面,就像是躲在一间小房子里似的,那添柴加火的灶口,就像是个窗户。

厨房的木板墙已被烧光,从这小窗户里望出去,正可瞧见小楼那边的动静,瞧着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的小楼,如今已化为一片灰烬,朱泪儿眼睛不又觉得了起来,却勉强笑道:“四叔你可瞧见了么,戎们家的灶也没有被烧坏。”俞佩玉柔声道:“正如你所说,灶是永远烧不坏的,地,也是永远烧不坏的,你若喜这地方,以后还可以再在这里盖一间和以前一样的小楼。”朱泪儿疑疑地望了半晌,眼泪终于又了下来,幽幽道:“小楼虽可以重建,但以前的子,却再也回不来了,是么?”俞佩玉也像是疑了。

听了朱泪儿的话,他也不觉想起过去的那一连串充幸福的恬静岁月,想起他家园子里那一株浓荫如盖的老榕树,想起每值盛夏,他父亲瞧着他在树下练字的情况,想起他父亲那慈祥的微笑…

这一切距离现在,也不过只有半年而已,但如今他想起来,却宛如隔世一般,他眼睛也不觉有些的,黯然道:“不错,过去的岁月,是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朱泪儿轻轻道:“以前,天还没亮,我就会在这灶上煮起一锅又香又热的稀饭,有时还会在稀饭里加半斤猪肝,加一只,那么三叔就会再三夸奖我,甚至将一大锅稀饭都吃得干干净净,但现在…”她黯然叹了口气,垂首道:“现在那灶固然还没有被烧坏,我以后还可以在灶上煮稀饭,但稀饭煮好了,却又有谁来吃呢?”俞佩玉只觉心头一酸,忍不住道:“你稀饭煮好了,我来吃。”朱泪儿霍然抬起头,道:“真的?”此刻天已亮了,熹微的晨光,自灶口斜斜照了进来,照上了她的脸,她脸上泪痕未乾,目中却闪动着喜悦的光采,看来就像是一朵带着珠的白莲,在天早晨的微风里,冉冉初放。

俞佩玉瞧了一眼,心弦竟立刻震动起来,他立刻扭转了头,不敢再看,朱泪儿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四叔是说着让我开心的,像四叔这样的人,一定有许多许多事要做,怎会来吃一个小女孩子煮的稀饭。”她语声是那么凄楚,俞佩玉听得心里又不觉一酸,勉强笑着道:“四叔没有骗你…我虽然有许多事要做,但任何事都会做完的,等到那一天,我一定到这里来,吃你煮的稀饭。”朱泪儿笑了,笑得如花初放,道:“那么我一定天天煮一大锅稀饭,等你来吃。”俞佩玉正道:“天天吃稀饭也不行,你每隔三两天,好歹也得炒一碗蛋炒饭给我吃,否则我岂非要被你饿瘦了。”朱泪儿吃吃笑道:“稀饭只是早上吃的呀,到了中午,非但有蛋炒饭,还有红烧大蹄膀、清炖肥汤,不出三个月,你一定会比现在胖一倍。”瞧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俞佩玉也高兴得很,但想到自己家园待建,父仇未报,那可杀的恶魔还冒着“俞放鹤”的声名骗尽了天下江湖同道,自己孤军奋战,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这谋揭破,要想安安静静,快快乐乐来吃她一碗稀饭,只怕要等到下世为人了。

忽听朱泪儿道:“四叔,你…你怎么忽然哭了?”俞佩玉赶紧眼睛,笑道:“傻孩子,四叔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哭,这不过是被烟熏的。”朱泪儿蹶着嘴呆了半晌,忽又笑道:“四叔你以为你自己真的很大么,若不是三叔叫我称呼你叔叔,其赏我本该叫你四哥才对。”俞佩玉瞧着她的笑容,心里也不知是甜?是酸?是苦,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突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四个黑衣人已走进了李家栈。

这四人俱是神情剽悍,步履矫健,但手脚大,肌肤糙黑,一望而知,都是久经劳苦的人,身子虽然健壮,武功却绝不会高明,说不定投身江湖还未久,要指挥这种人,自然比指挥老江湖容易得多。

当先一人,手提红缨,后面一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杆五股叉,另外两人,却是右手持钢刀,左手持盾牌。

他们一走进来,就在四面瓦砾中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像是在查看有没有人藏在瓦砾里。

朱泪儿瞟了俞佩玉一眼,虽未说话,但意下却显然是在赞许俞佩玉做事的仔细和谨慎。

他们若是藏在别处,此刻就难免被人发觉了。

只听提的那人忽然笑道:“堂主做事也未免太仔细?这把火烧过后,就连鬼都要被烧跑,那里还有人会藏在这里?”拿叉的人笑道:“你以为这真是堂主的意思么?”提的那人道:“不是堂主的意思?是谁的意思?”拿叉的人忽然低语声,道:“我告诉你们,你们可不许到处说,这次堂主出山,据说全是为了帮那姓俞的武林盟主的忙。”提的那人道:“放火也是他的主意么?”拿叉的人道:“自然也是他的主意,否则堂主为何要不远千里,跑到这小镇上来放火?”俞佩玉和朱泪儿这时才知道他们并非俞放鹤之属下,俞放鹤找别人来放火,以后自然更可以将责任推诿了。

几个人嘴里说着话,已走了出去。

朱泪儿这才叹了口气,悄声道:“俞放鹤果然是心计深沉,无论做什么事,都先留了退步,要别人代他受过,于他武林盟主的身份丝毫无损。”俞佩玉叹道:“正是如此,无论是杀人,是放火,他只不过在幕后主持而已,事情若是发作,罪名总有别人来担当的。”朱泪儿道:“要杀人他找的是怒真人,要放火他找的是谁呢?这“堂主”又是什么人呢?”俞佩玉沉道:“只怕就是“霹雳堂”的主人,久闻江南霹雳堂乃是普天之下,制造火器的第一名家,若非他放的火,火势只怕也不会发作得那么快了。”朱泪儿道:“你可知道这“霹雳堂”的主人是谁?”俞佩玉道:“雷风。”朱泪儿喃喃道:“霹雳堂,雷风,霹雳堂,雷风,霹雳堂,雷风…”她将这名字一连念了十多遍,像是生怕忘记了似的。

俞佩玉皱眉道:“你…你想找他报仇?”朱泪儿缓缓道:“这件事就算不是他主使的,无论如何,总是他动手烧了我的家,我若不将他的家也放把火烧光,我就对不起他。”俞佩玉默然半晌,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这孩子脾气竟是如此骄傲倔强,别人若是得罪了她,她固然拚命也要报复,别人若是有恩于她,她也会牢牢记在心里,现在她年纪还这么小,若让她一个人在江湖中,却叫人如何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