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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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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石头立在磨沟上,盯着水发呆。灯从身后轻轻挪步过去,猛一下捂住石头眼睛,顽皮样像个孩子。石头并不惊吓,知道姐姐来了,便轻轻捏住那双手,好久不丢开。进了磨房,灯问,咋不吃饭去?

和福死后,少将凤香接到下河院,由妈仁顺嫂照管了一月,现在帮后院做些零活,娘俩的饭都在下河院吃。石头说了声不饿,便又勾下了头。灯佯装生气说,再要是不去吃饭不理你了。少年石头抬头望着灯,眼里是一片。要不是姐姐灯,这段子他真是顶不过来。现在好了,悲痛烟一样散去,目光也渐渐变得清澈。少伸手将他揽怀里,两个人站在磨房门口,望着夕点点下去。

石头说,管家六来过。灯问,他来做甚?

他让磨房转起来。

还说甚了?

还说,我要不好好听话,他撵了我。

哦。灯心里诅咒一声,嘴上却问,磨啥时能转起来?

石头说,齿轮叶子坏了,我修不好,管家又不让别人修,还骂我看了这久的磨房连齿轮也不会修。石头眼里的委屈渗出来,修齿轮是大人干的活,石头下到磨塘里,连齿轮都够不着。

他,不要紧,明儿个我让人来修。

这个黄昏,少让石头带着她从水磨后面钻进去,一个巨大的齿轮闪在眼里,她问了许多,才清水磨是怎么回事。原来水从磨槽里快速冲下来,打转齿轮,大齿轮带动木轴,木轴再带动磨盘,咯吱咯吱的水磨声才能响起来。

望着齿轮发了会儿呆,想不到那山谣般好听的曲儿是这样发出的。还在后山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听爹谈起过水磨,爹像是对水磨情有独钟,每次谈起总会闭上眼陶醉半天。爹的述说里水磨已变成她今生的一个心结,仿佛只有到这里,只有沉浸到山谣般动听的声响中,她的心才能宁静下来,幸福才会将她簇拥。现在水磨里多了可的少年石头,灯的心便牢牢跟水磨拴在了一起。

齿轮下面是深深的磨塘,听石头说,子久了磨塘里会生出水獭,前年他爹还抓出一个哩,给了东家,东家高兴坏了。

石头还在高兴地说,灯却神思恍惚地不知想什么,心思像是飞到了别处。水槽的水劈劈叭叭打下来,打在齿轮上,溅到灯脸上,头发了一大片,两个肩膀也让水淋了,石头怕她着凉,硬拽着她回到了磨房。

一连几天,少的脚步不由得就停在了水磨前,跟以前不同的是,来了便站到水磨后,盯住磨塘发怔。

这个夜晚,灯没睡着,脑子里总是老管家和福的惨状和少年石头忧郁的眼神。后半夜妈仁顺嫂跑到西厢房说,东家越发重了,要是一口气接不上,人怕是要过去哩。说完就下了眼泪。少突然发了火,哭什么丧,下河院还嫌眼泪不够吗?

第二天她骑马去了后山,公公一不好,心里就一不得踏实。

几乎在灯策马上路的同时,一条消息秘密到了管家六耳朵里,磨房水塘里有水獭,石头天天夜里抓哩。

传这话的正是当初把魂粉儿洒了一半的三杏儿。

后山中医刘松柏让少硬拽来给公公强行号脉的举动怒了东家庄地,中医刘松柏刚伸出手,东家庄地怒不可遏地说,走远些!骂声过后,一连串的咳便响起来。中医刘松柏手在空中划了个伤心的弧,无奈收回了。冲自家女儿望一眼,黯然伤神道,他这脾气倔着哩。少冲躺着的公公道,谁想害你哩,家你不要了,儿子你不要了,连孙子你也不要了?

一听"孙子"两个字,东家庄地闭着的眼哗地睁开,惊坐起来问,你说甚?

掉转身子,没理公公,噌噌噌出来了。东家庄地一把抓住妈仁顺嫂,真的有了?

妈仁顺嫂茫然地摇摇头,她真是不知道,这阵儿她的心思全在东家庄地上,哪还能顾得了灯。这时就听中医刘松柏说,灯有了身孕,三个月了。

东家庄地蹦地跳下炕,抓住亲家手,真的呀?!

中医刘松柏再次点点头,东家庄地哇一声蹲地上哭开了。天老爷,你总算长着双眼啊!哭完,一把抓住中医刘松柏,我喝,我喝还不成么?哟嘿嘿,你看你,还亲家哩,这大的事也不早说!

他的病瞬间好去了一半。

下河院关于中药的忌就在这动人心的热闹声中轻轻松松给打破了,不出半个时辰,一股子药味从厨房腾起,久久地,久久地弥散在这百年老院上空,也许是忌了几十年的中药对这座院落有一种解不开的情结,这一夜,院里的中药味竟是那般的浓,一沟人都闻见了那股药香。

这个夜晚发生的事远不止这件,半夜时分,就在东家庄地喝了中医刘松柏亲手熬的中药睡下后,一条神秘的黑影儿打沙河沿那边摸出来,穿过蒙一片的杨树林,摸到了水磨房。一条水獭值一匹走马钱,管家六可不想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跟竿子他都保密着没说。睡在磨房的石头让踹门声惊醒,听是管家六的声音,没敢磨蹭,开了门就听管家六让他闸水。石头犹豫了一阵,这深的夜,闸水做甚?可他不敢问,管家六的话就是圣旨,问得不好就是一嘴巴。虽有灯疼他,可见了管家六石头还是怕,跑到水槽口放下木闸,水槽的急不见了,齿轮咯咯呀呀停下来。

月儿很亮,天上浮着几朵白云,石头望了会儿白云,忽然就想起关于水獭的传闻,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去跟少报个信,就听磨塘里发出声响,跑后头一看,管家六不见了,巨大的齿轮出明晃晃的光,磨塘里响起扑腾扑腾的声音。

管家六真是抓水獭哩,这可咋个是好,水獭可是宝贝啊,要是真让他抓走,少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正急着,就听管家六从磨塘里喊,过去把闸看好!

石头从后头绕过来,心里忽然就发出一声咒,淹死才好!他站磨沟上发了一会儿呆,心里蓦地就浮出爹惨死的场面,那场面石头一辈子也忘不了。想着想着,手不由得就摸到了闸上。悉水磨的石头再也清楚不过,只要他猛地一提闸,就算有十个管家六,也会让那巨大的齿轮搅个粉碎。他站着,身子有些发抖,扶着水闸的手发出一哆儿一哆儿的颤跳,就在他觉得自个快有力气提起水闸的一瞬,另一个影子跳出来,那是他的娘。爹是让人害死了,可他跟娘还得活人。这么一想,十六岁的少年石头无力地松开手,往磨房走。心里,却是比泪还猛的东西。快要进磨房的一瞬,一个影子倏地一闪,石头刚要叫,嘴让手捂上了,绵绵的手,一股幽香沁进心肺,石头心里知道是谁了,人一下踏实。少松开手,悄声问,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