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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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二拐子家里来了客人。芨芨天一黑便出了门,这货,得一天到晚门都不知道进了。
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油坊的新巴佬七驴儿。七驴儿进了门,也不见外,将手里提的礼当放桌上,大模大样就给坐下了。二拐子慌得说,你看你,来就来,还提个礼当做甚哩?七驴儿笑着说,头次来,说甚也不能空着手。
放了茶,拾了馍,二拐子就坐油灯下等。
按他的判断,七驴儿这是无事不登门,他七驴儿现在是谁?下河院女人的红人,座上客,油坊大巴佬!能平白无故到他家串门?
七驴儿先是不吭声,坐油灯下望,一动不动的眼神令二拐子头皮发麻。眼看望得二拐子坐不住了,才说,也没甚事儿,就是想跟你喧喧。
喧,该喧,是该喧。二拐子应着声,却不知道该喧甚。
院里,还过得顺心?
顺心,顺心得很,二拐子连连点头,趁空又给七驴儿续了茶。七驴儿笑笑,你看你,手抖个甚,我又不是少,也不是命旺,看把你吓的。
我吓么?二拐子抬起头,不相信地盯住七驴儿。不怕,我有甚怕的?
你是不怕,可我怕。七驴儿道。
你怕甚?二拐子忽地抬头,一脸不解。
怕马巴佬,怕六。
他们…
冤哪——七驴儿说完这句,不说了,专心致志喝茶。喝得那个有滋有味,直把二拐子肠子都喝出来了。二拐子猛就夺过他茶杯,喝个甚,不就一个茶么,喝个甚?
嘿嘿,嘿嘿,你还是怕,比我怕。七驴儿怪气地说。
我怕个头,大不了——大不了咋?七驴儿忙把眼神凑过来。
不说了,不说了,喝茶,喝茶吧。
接着又喝。直到巷道里响起芨芨的脚步声,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二句话。七驴儿不想见芨芨,起身告辞。临走,突然又丢下一句话。
这趟回来前,我见了一个人。
谁?!
你舅舅,二瘸子。
菜子下种的季节再次来临,连着三场透雨润得谁都心里,恨不能找下河院多租些地种。少灯带着木手子到南北二山洼里走了一遭,见有不少坡可开耕,遂发下话,有人手的尽可垦荒,开出的地租子头年免,二年减半。沟里人的热情被极大地调动起来,纵是人手不多的也争着要开耕。二拐子终于被派上用场,给垦荒者量地埂划地皮。沟里人到现在还不大习惯称他管家,仍是一口一个二拐子。下河院这位新管家一开始便让沟里人小瞧,跟六的威严比起来,二拐子的做派让他们到滑稽,语气里自然多了戏谑的成分。
沟里人一向拿二拐子跟女人的事取笑,这阵把矛头指向芨芨。北山皮匠的女子生下蒿子和腊腊后肚子了气似的好久鼓不起来,人们便笑二拐子是不是没了种,要不要帮他?沟里人开起这种玩笑一向野,说二拐子一定是摸人家媳妇摸得尽了,反让芨芨那么好一块地荒着。在众人的玩笑里二拐子渐渐勾下头,心事漫了上来,忍不住冲笑他的人骂,有拉的屎没,不想要地给老子回去。对方当下拉下脸,你算老几,给个槌当枕头,还真当是管家了?
一句话呛得二拐子怔半天,一声不吭蹲在沙河沿上发闷。
沙河水滚滚西去,花飞溅,河边的杨树林吐着新绿,风吹枝儿动,树上的雀声叽叽喳喳,磨房的吱吜声更像一首古老的乡曲,得人心气怡。所有这一切都像灌他耳朵里的嘲笑声,二拐子这个下午经历了一场撕心裂肺的煎熬。
往回走时,脑子里突然又跳出七驴儿那句话,我见过二瘸子!
少灯累了一天,回到西厢房想躺一会儿,七驴儿居然坐屋里。西厢房不是随便进入的,灯脸上蒙了霜,心里也起了火,正要发作,七驴儿却讪笑着道,少千万别生气,我来是有要事说。灯了火,不快地说,不心榨油跑甚?
七驴儿颤惊惊地说,油快榨完了,我来是想跟少讨个话,巴佬们油榨完没事儿,放回去来年又不好叫,不如想法儿找点活留住他们。
油坊的巴佬都是冬天来末去,平没活干,这也是留不住人的缘由。灯打量一眼七驴儿,见他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跟院里的下人判若两样,整在油坊却闻不见一丝油味,反倒有股菜子的弥香。灯喜干净男人,凉州城苏先生已在她心里种下深刻的影子,成了她审视男人的典范。见七驴儿灵眉灵眼,嘴又这么会说话,心里的气去了一半,着脸问,你有甚法儿?
我想让他们酿醋,正好油坊有空闲房子,改醋坊并不难,醋糟还能喂猪哩。